饭桌上，江向良随口问了苏见月的情况。
“小苏同志，听金玲说，你是首都大学的新生？”
苏见月点点头，应道：“是的，江叔叔。”
“首都大学好啊，那是顶尖的学府。”
江向良赞了一句，随即又问。
“听金玲说，你是一个人来首都的？家里……是什么情况？”
高金玲在一旁接过话头，带着几分疼惜。
“老江，小月这孩子身世挺可怜的。她跟我说，从小就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只晓得大概在首都，所以才想着来这边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
苏见月垂下眼帘，声音低了几分。
“嗯，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在首都，其他的，姓名啊，具体做什么的，我就一概不知了。”
她确实不清楚细节，只知道是位司令。
但这些话她万万不能对江家人讲，万一是个什么复杂背景，岂不是给人家添天大的麻烦。
江向良和高金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对苏见月的同情。
这孩子，无父无母，一个人在外闯荡，还凭自己的本事考上了首都大学，真是个上进的好姑娘。
江向良沉吟片刻，开口道：“小苏啊，以后就把这儿当自己家。我在教育局工作，平时事情多，可能顾不上太多，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就尽管跟你婶子说。我们能帮上忙的，一定尽力。”
“谢谢江叔，谢谢婶子。”
苏见月心里暖暖的。
“我现在也没什么难处，都挺好的。”
高金玲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
“哎，对了小月，你今天不是去回春堂应聘吗？怎么样了？成了没？”
苏见月笑了笑：“成了，婶子。顾大夫答应收我做学徒，跟着他学医。”
“啥？学徒？”
高金玲眼睛都瞪圆了，一脸的不敢置信。
“顾大夫收你当徒弟了？”
江向良也露出惊讶的神色，推了推眼镜。
“是回春堂那个顾老大夫？”
高金玲连连点头。
“可不是嘛！老江，你不知道，那顾老大夫，性子可真是……哎，反正就是不好打交道。”
“我原先还想着，小月去那儿，顶多就是帮着干点杂活，扫扫地，抹抹桌子，没想到，他竟然肯收徒弟！”
她转头看向苏见月，脸上乐开了花。
“小月，这可是大好事啊！那顾老大夫医术高明得很，咱们这一片儿，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找他。”
“他那针灸，扎几针下去，病就好了一大半。你跟着他学，将来肯定有出息！”
江向良也点头附和。
“是啊，小苏，这确实是个好机会。顾大夫轻易不收徒，你能被他看中，说明你也是个有福气的。”
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地替苏见月高兴，苏见月笑着一一应下。
那份久违的家的温暖，让她觉得这顿简单的晚饭，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要香甜。
——
与此同时，红旗大院的苏家，晚饭的氛围也同样热闹。
只是这份热闹里，多了几分刻意。
苏云舟三人，在部队难得休假回来一趟，大家都很高兴。
苏家、陆家、顾家本就是几十年的世交，孩子们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自然深厚。
苏正平有工作要处理，还没回来，苏老太太和大儿媳唐茹特地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云舟啊，这次回来能待几天？”
饭桌上，苏老爷子呷了口酒，问自己的大孙子。
“爷爷，能有小半个月。”
苏云舟放下筷子，答得中气十足。
唐茹给陆骁夹了块红烧肉。
“小骁，多吃点，看你在部队都瘦了。这次回来，好好歇歇。”
陆骁客气道：“谢谢伯母，部队伙食挺好的。”
饭桌上，你来我往，气氛融洽。
苏清雅坐在陆骁旁边，时不时偷偷瞧他一眼，脸上带着几分少女的羞涩。
苏老太太看着两个孩子，笑眯眯地开口了。
“清雅和小骁啊，你们俩这娃娃亲也有些年头了。小骁今年都二十五了吧？清雅也二十了，都不小啦。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把事儿给办了？”
这话一出，饭桌上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苏清雅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低着头，手指紧张地抠着碗边，偷偷拿眼角余光瞟向陆骁。
陆骁放下筷子，神色平静，语气却带着几分认真：
“苏奶奶，苏爷爷，伯母，关于我和清雅的婚事，我想说几句。”
众人见他表情严肃，都停下了筷子，看向他。
陆骁继续说道：“当初定下娃娃亲，也是长辈们的一句玩笑话，当不得真。而且，我现在的工作性质特殊，常年待在部队，聚少离多。我不想因此耽误了清雅。”
这番话说得客气，却也清晰地表达了拒绝的意思。
苏清雅的脸由红转白，捏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
她没想到陆骁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首白地拒绝。
这让她觉得颜面尽失，难堪至极。
唐茹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连忙打圆场：
“哎呀，小骁这孩子，就是太实诚了。年轻人嘛，感情的事情慢慢来，不着急，不着急。”
苏老爷子也咳嗽了一声：“嗯，工作为重，工作为重。来来来，吃饭，吃饭，菜都要凉了。”
大家纷纷举筷，但饭桌上的气氛明显不如刚才热络了。
苏云舟和顾景程对视一眼，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这个话题。
饭后，苏家人和陆骁、顾景程一起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夜风习习，吹散了白日的暑气。
苏清雅一首默默地跟在陆骁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陆骁察觉到了，停下脚步，等她走近。
苏清雅鼓起勇气，走到他身边，声音有些沙哑：
“陆骁哥，你刚才在饭桌上说的话……是真的吗？”
陆骁看着她，神色认真：“清雅，是真的。我很抱歉，如果让你误会了这么多年。”
苏清雅强撑着挤出一个笑容，眼圈却有些发红。
“不用道歉。其实……其实我也一首把你当成哥哥看待，没有别的想法。”
陆骁神色依旧淡淡的，似乎并没有因为她这番话而有什么情绪波动。
“如此最好。”
说完，他便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去。
苏清雅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她不相信自己对他没有一点男女之情，也不相信他对自己真的只有兄妹之谊。
她忽然想起在百货大楼里，陆骁站在二楼护栏边，望着楼下那个乡下丫头离开的眼神。
那种眼神，专注而深沉，绝不是看一个普通陌生人的眼神。
难道，陆大哥喜欢上了那个乡下丫头？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苏清雅的心里。
她不甘心。
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怎么配得上骁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