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捏着那张带血刀印的纸条,指节微微发颤。
纸角还沾着点木屑,是赵虎那把破刀刮出来的——他记得上个月在山神庙,这匪首的刀砍在他柴刀上时,崩了三个缺口。
院外的更鼓声敲过三更,他却半点睡意也无。
王员外仓库里的霉味突然在鼻尖萦绕,那是昨日他去卖灵草时,王福故意把秤砣往怀里压的味道。
“林小哥的草倒是鲜,就是这价...”王员外当时眯着眼睛笑,指甲缝里沾着没擦净的朱砂——那是给云鹤宗送年礼的账册。
原来不是巧合。 林渊摸向炕头母亲的药罐,里面还剩半盏褐色药汁,是他今早用新采的青灵草熬的。
王员外垄断了灵草生意,青灵草收购价压到三枚铜板,可卖给宗门弟子能换三十枚。
上个月他偷偷把草送到山外小镇,卖了五十枚,被王福堵在村口骂“坏规矩”。
“要逼走我,断了村民的活路。”林渊把纸条揉成一团,指腹蹭过掌心未散的青芒。
古碑在识海里发烫,《苍松劲》第六式“松涛震”的纹路在意识里流转,他突然想起老槐树的根须——青竹村的青石板路下,全是老槐树盘结的根系,像张天然的网。
他翻出半块碎瓷片,在墙根划下歪歪扭扭的痕迹。
子时三刻,他敲开张二狗的门:“我连夜去镇里躲躲,帮我给我娘带句话,莫要担心。”张二狗搓着冻红的手,眼神发首:“林兄弟...赵虎那伙人扛着刀,村东头的老杨头家都被踹了门。”
林渊往怀里塞了把松针,松针上还沾着晨露。
他顺着墙根摸到老槐树,树皮粗糙的触感让他想起小时候爬树掏鸟窝,母亲在树下喊“慢些”。
现在他蜷在树杈间,能看见全村的动静——村西头的狗不叫了,赵虎的破锣嗓子正往这边晃:“搜! 给老子把那小崽子揪出来!“ 月光被乌云遮住大半,山匪的火把像一串红眼睛。
赵虎踹开林家院门的声音格外响,门板撞在墙上发出闷响,林母的咳嗽声从屋里传出来,刺得林渊心口发疼。
他攥紧松针,松针上的露水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屋里没人!”山匪的喊声响起来,赵虎骂骂咧咧:“去王员外家拿赏钱! 等老子烧了这破屋——“ 话音未落,林渊脚尖在树杈上一点。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擂鼓还响。 《苍松劲》第六式在识海里自动运转,青芒顺着手臂往掌心聚,古碑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像有万松在山风里呼啸。
他想起推演时看到的铭文“推演之道,补天道之缺”,突然明白该怎么用这掌劲。
“轰!” 掌风贴着青石板路扫过,老槐树的根系在地下震颤,把力道顺着石板传到山匪脚下。
离得最近的两个喽啰突然踉跄,地面像活了似的往上拱,他们摔了个西仰八叉,刀枪哐当掉了一地。
“什么鬼东西?”赵虎的声音发颤,火把差点掉在地上。
林渊从树上跃下,落地时青芒在脚边炸开,石板缝里的碎石子蹦起来,打在山匪脸上。
他盯着赵虎腰间的刀——那刀崩了口的位置,他记得清清楚楚。
“松涛震!” 第二掌拍出时,风里真的有松涛声。
赵虎挥刀来挡,刀身刚碰到青芒就震得发麻,虎口裂开血线,刀“当啷”掉在地上。
林渊欺身上前,第三掌按在他胸口——不是狠命去打,而是顺着他后退的力道,把掌劲往骨头缝里钻。
赵虎像被人用大锤砸了胸口,闷哼一声踉跄着倒退,撞在院墙上。
他低头看自己的胸口,衣襟下的皮肤己经青了一片,疼得连吸气都抽抽搭搭:“你...你不是凡夫?”
“我是樵夫。”林渊弯腰捡起他的刀,刀身映出他泛红的眼睛,“但樵夫也能砍山匪。” 山匪们早吓破了胆,有人偷偷往后退,有人捡起刀枪却不敢举。
赵虎盯着林渊掌心里的青芒,突然转身就跑,连滚带爬撞开围观的村民,消失在夜色里。
“跑了? 真跑了?“张二狗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举着火把冲过来,火把照亮了满地的刀枪。
几个妇人抹着眼泪,把躲在门后的孩子往怀里拢:“林小哥,你可救了咱们村!” 王员外挤在人群最后,脸色比墙皮还白。
他攥着的算盘珠子咯啦响,看见林渊转头看他,慌忙后退两步,踩在自己的缎面马靴上差点摔倒。
“都散了都散了!”村长李德顺终于从墙角挪出来,他摸着山羊胡首咳嗽,“林小哥护村有功,明日我就让人刻块功德碑!”他转头瞪向王员外,“王老弟,你昨日说山匪是来‘清查叛贼’,合着叛贼就是咱们护村的大恩人?” 王员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林渊没理他,转身往家跑——母亲还在屋里咳嗽,他得去看看她有没有吓着。
次日清晨,林渊蹲在院门口给母亲煎药。药罐里飘着青灵草的清香,他望着灶里的火苗发怔,突然听见脚步声。
“这掌劲...” 声音很低,带着点惊讶。
林渊抬头,看见个穿青袍的青年站在村口,腰间挂着枚刻着云纹的玉佩。
青年盯着他的手,目光像能穿透皮肤,看见他掌心里未散的青芒:“凡骨...竟能悟出这般火候。” 林渊刚要开口,青年却转身走了。
他走得很快,像片被风吹走的云,只在槐树下留下枚玉简。
林渊捡起玉简,上面还带着体温,用灵识一扫,几个金色的字浮现在意识里:“云鹤宗,外门弟子选拔,三日后,城南校场。” 晨风吹过,药罐里的药汁咕嘟作响。
林渊望着玉简上的字,喉咙发紧。
他想起母亲昨晚攥着他的手说“别怕”,想起老槐树下被震断的枝桠,想起古碑上那句“补天道之缺”。 云鹤宗...他摸了摸腰间的柴刀,刀身映出他泛红的眼睛,像团压不住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