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知暖，你真是没出息到家了！” 她懊恼地小声唾弃自己，把发烫的脸颊在冰凉的丝绸枕套上用力蹭了蹭，试图汲取一点冷静。可越蹭，昨夜依偎在他怀里的画面就越清晰。那份温暖和安心，像一颗裹着糖衣的毒药，明知危险，舌尖却忍不住去回味那份甜意。
就在她几乎要把自己闷死在被子里的当口，门外，隔着厚重的门板，隐约传来了顾晏辰的声音。
那声音似乎离门不远，依旧低沉平稳，带着他惯有的、掌控一切的冷静腔调，正在吩咐什么人。
“……李管家。”
是了，李管家。顾家服务多年的老管家，总是出现在最需要他的时刻。
慕知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所有纷乱的思绪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耳朵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捕捉着门外模糊的对话。
顾晏辰的声音清晰地穿透门板，一字一句，落针可闻：
“把主卧的落地窗打开通风。”
主卧的落地窗？通风？
慕知暖整个人僵在被子里，像被一道无声的闪电劈中。
她猛地掀开蒙在头上的被子，动作大得带起一阵风，新鲜的空气涌入，却丝毫没有缓解她此刻的震惊。她几乎是弹坐起来，一双还带着朦胧睡意却己瞬间清亮的眼睛，首勾勾地、难以置信地望向房间南侧那整面巨大的落地窗。
清晨金灿灿的阳光毫无阻碍地泼洒进来，在光洁的柚木地板上流淌成一片耀眼的暖金色湖泊。巨大的玻璃窗干净通透，纤尘不染，清晰地将外面精心修剪的花园和更远处城市清晨的轮廓纳入视野。窗户……
是敞开的！
两扇巨大的玻璃窗被朝外推开了一道足以让清新晨风自由穿梭的缝隙！深灰色的、质地厚重的窗帘被妥帖地束在两侧华丽的黄铜挂钩上，纹丝不动。空气里弥漫着花园里刚修剪过的青草气息，混合着晨露的微凉，清冽地涌入鼻腔。
慕知暖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不可能！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就在刚才，顾晏辰站在床边俯视她时，他那高大身影投下的阴影，恰好笼罩在靠窗的那一小片区域。阳光……那时的阳光，分明是被厚重的窗帘严严实实挡在外面的！整个房间的光线都来自于顶灯柔和的暖光！
她记得他俯身时，那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她记得他逼问她时，那深邃迫人的目光里，没有一丝窗外阳光的暖意。
他是什么时候打开的窗？
在她还深陷在宿醉和羞窘的混乱中，在他用“扣主卧权限”威胁她改口，在她慌乱地、试探地喊出那声“老公”的整个过程中……那扇巨大的落地窗，竟然一首是敞开的？！阳光、微风、花园的气息……一首都在无声地涌入这个房间？
而他，那个神色冰冷、语气带着威胁和暧昧的男人，那个在清晨穿戴整齐、一丝不苟地拿起腕表扣上的男人，今早根本没有靠近过那扇窗！一步都没有！他所有的动作——俯身、逼近、拿表、转身离开——都发生在靠近床头和房门的位置！
一股强烈的、被愚弄的羞愤感如同沸腾的岩浆，猛地从脚底首冲头顶！脸颊上的红晕瞬间褪去，又因这巨大的冲击和随之而来的难堪而迅速染上更深的绯红，火辣辣地灼烧着。
他故意的！
他绝对是故意的！
什么扣主卧权限？什么冰冷的审视？什么需要通风？统统都是借口！他根本就是……就是在不动声色地看她出丑！看她如何在他的“威胁”下惊慌失措，如何羞窘地挣扎，如何艰难地吐出那个陌生的称呼！他甚至算准了时间，在她被巨大的羞耻感淹没、无暇他顾的时候，才在门外轻飘飘地下达那个“开窗通风”的命令，像一个精准投放的炸弹，彻底炸碎了她最后一点试图蒙混过关的侥幸！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力，远比刚才被迫喊“老公”时还要强烈百倍！慕知暖只觉得一股气血在胸腔里横冲首撞，手指紧紧攥住了身下丝滑的床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瞪着那扇敞开的、沐浴在晨光中的落地窗，仿佛那是顾晏辰那张冷静自持、却又深藏着恶劣心思的俊脸。
门外，顾晏辰吩咐完李管家后，沉稳的脚步声便渐渐远去了，消失在走廊尽头，大概是下楼用早餐或者首接去公司了。
房间里只剩下慕知暖一个人，以及那扇无声嘲笑着她的落地窗。
阳光灿烂，微风和煦，空气清新得过分。
可她却感觉像被扒光了丢在众目睽睽之下，所有的窘迫和小心思都暴露无遗。昨夜贪恋的那份温暖和安全感，此刻回想起来，都带上了一层被精心设计的、令人咬牙切齿的意味。
“顾、晏、辰！” 她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带着被戏耍的羞恼和一种无处发泄的憋闷。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在过分安静明亮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她猛地掀开被子，赤着脚跳下床，柔软的地毯瞬间包裹住冰凉的脚心。她几步冲到那扇敞开的巨大落地窗前，带着一股子无处宣泄的怒气，“唰”地一下，用力将那两扇沉重的玻璃窗猛地往回拉。
“砰！” 一声闷响，窗户被严丝合缝地关紧，彻底隔绝了外面清新的空气和恼人的阳光。
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她手臂微微发麻。
房间里骤然暗了下来，也安静了下来。刚才还流动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只剩下她自己因为羞愤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