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明驱车抵达老宅时,院中的桂花树正飘着细雪般的金桂。杨心如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沾着面粉:“先去陪你爸打两圈太极,饭好了我叫你们。”
文伟在小院的石坪上扎着马步,手中木剑划出圆弧。听见脚步声,头也不回地说:“来试试你这几年在外有没有荒废筋骨。”文天明解下西装外套,露出熨烫平整的衬衫,接过另一把木剑时,金属袖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木剑相交发出轻响,文伟忽然开口:“你二弟的补习班办得不错。”文天明格挡的动作顿了顿,父亲向来不轻易夸奖人,这句肯定难得。“就是个人问题也该上点心了,”文伟剑势一转,“我认识老战友家的女儿,在银行工作,改天约出来见个面?”
文天明收剑而立,剑穗在夜风里轻轻摇晃:“您怎么不催文远?他年纪也不小了。”文伟弯腰将木剑插进剑架,石坪上的月光碎成银箔:“他带着清清,不好找。姑娘家谁愿意一进门就当后妈?”
这句话像块石子投进深潭,文天明望着父亲微驼的背影,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也是这样沉默着为兄弟三人遮风挡雨。厨房飘来糖醋排骨的香气,杨心如的喊声穿透纱帘:“别聊了,洗手吃饭!”
深夜,文天明躺在儿时的床上,望着天花板上褪色的星星贴纸,拨通了文至冬的电话。那边传来游戏音效和压低的笑声:“哥?这么晚找我?”
“爸想给你安排相亲。”文天明首奔主题,“银行的姑娘,条件不错。”电话那头突然安静,只听见鼠标点击声。良久,文至冬的声音传来:“哥,我现在真没心思谈恋爱。补习班刚起步,我得盯着教学质量,还要抽空考教师资格证......”
“知道了。”文天明打断他,听着弟弟急促的解释,忽然想起文至冬小时候,为了护住被高年级欺负的文远,自己鼻青脸肿却还梗着脖子说“我哥不用你管”。“有需要随时说,”他揉了揉眉心,“别把自己绷得太紧。”
挂断电话,文天明望着窗外的月光。老宅的夜静得出奇,只有墙角的蟋蟀在轻声鸣叫。他摸出手机,相册里最新的照片是今天和文清的合影,小姑娘叼着棒棒糖,在他西装上贴满卡通贴纸。
楼下传来父母的低语声,文天明起身走到门口,看见杨心如正给文伟贴着膏药:“老寒腿又犯了?叫你别总在风口打拳......”昏黄的灯光里,父亲顺从地低着头,像个被训的孩子。
文天明靠在门框上,突然觉得有些释然。所谓家人,大概就是这样——有人在前方冲锋陷阵,有人在后方默默守护,偶尔也会因为关心而产生分歧,但爱意永远藏在琐碎的日常里。他掏出手机给文远发了条消息:看好咱弟,别让他累着。
窗外的桂花树沙沙作响,几片金黄的花瓣落在窗台。文天明关上灯,在黑暗中露出微笑。这个夜晚,和记忆里无数个平凡的夜晚一样,却又因为那些未说出口的牵挂,变得格外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