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章 暗流涌动
张起灵的话像一块冰，沉甸甸地砸进吴邪的心湖，激起的寒意瞬间蔓延至西肢百骸，连窗外的雨声都变得遥远模糊。青铜门后的终极，那是他们用无数次生死边缘的挣扎才勉强窥见的、庞大得令人绝望的谜团冰山一角。而“源头”……这个词本身就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重量和难以想象的深邃。铺子里只剩下三人压抑的呼吸，以及那摊重新沉寂在盒底、闪烁着幽微冷光的龙砂，仿佛一头蛰伏的远古凶兽，短暂地睁开了眼睛，又归于假寐。
胖子率先打破了这死寂，他搓了搓胳膊上激起的鸡皮疙瘩，声音带着点劫后余生的虚浮：“比…比那玩意儿还…还源头？小哥，你可别吓唬胖爷我啊！胖爷我这小心脏，刚在潘家园被撵得差点蹦出来，可经不起再折腾了！”他一边说，一边心有余悸地瞥着那盒子，身体下意识地往后挪了半步，好像那黑砂随时会再次暴起噬人。
吴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绕过柜台，走到张起灵身边，目光紧紧锁住那张在柜台上摊开的泛黄皮纸地图。地图的残缺触目惊心，大片污损和那个烧穿般的破洞，吞噬了最关键的路径和标识。只有右下角那个朱砂箭头，鲜红如血，死死钉着“北邙·龙吟涧”五个字。
“小哥，”吴邪的声音还有些发紧，“这地图…损毁得太厉害了。北邙山那么大，龙吟涧？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光凭这个名字，怎么找？”他拿起放大镜，凑近了地图残存的区域，试图从那些模糊扭曲的墨线和几乎无法辨认的古篆山名里榨取出一点有用的信息。指尖划过地图粗糙的表面，一种奇异的感觉传来——这地图的材质，似乎不仅仅是皮纸，内里仿佛还掺杂了某种极细的丝状物，坚韧异常，怪不得能历经岁月侵蚀没有完全碎裂。
张起灵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吴邪手中的放大镜上，又缓缓移向那摊黑砂。“地图，不是唯一的路引。”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他再次伸出那双修长、稳定得如同玉雕的手指，却不是去夹地图，而是极其缓慢、谨慎地悬停在龙砂上方寸许的空中。指尖微微下沉，并未真正触碰砂粒，只是隔空悬停。
盒底死寂的黑色砂砾，忽然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
仿佛沉睡的野兽被无形的气息惊醒，一粒、两粒、十粒……更多的黑砂表面，开始浮现出极其微弱、几乎肉眼难以捕捉的幽蓝光点！光点明灭不定，如同夏夜坟茔间飘忽的磷火，又像被磁石吸引的铁粉，竟隐隐地朝着张起灵悬停的手指方向，做出极其细微的“抬头”姿态！整个砂层表面，泛起一种诡异的、微弱的“呼吸”般的起伏。
吴邪和胖子看得头皮发麻。胖子首接“嗷”了一嗓子，蹦开两步：“我靠！这砂子真他娘的成精了？它…它认得小哥？”
张起灵的手指并未接触砂粒，只是维持着那个悬停的姿态，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定砂层表面那些幽蓝光点闪烁的微弱轨迹。光点并非杂乱无章，它们似乎在某种无形的牵引下，沿着极其复杂的路径明灭、游移，勾勒出只有他能“看”到的某种动态图谱。这过程持续了约莫十几秒，他眼中的专注几乎化为实质。突然，他手指微不可察地一抬，仿佛切断了某种无形的链接。
砂粒表面的幽蓝光点瞬间熄灭，那诡异的“呼吸”感也随之消失，黑砂重新变回一摊冰冷的死物。
“龙砂…在‘看’地图。”张起灵收回手，声音里带着一丝极淡的消耗感，“它记得…路径的一部分。”
“它记得？”吴邪心头巨震，这完全超出了他对“物质”的认知范畴。这砂，难道有生命？有记忆？他看着那摊黑砂，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胖爷我算明白了，”胖子一脸牙疼的表情，指着盒子，“这玩意儿就是个烫手的山芋，还是个长了眼睛、记了路、随时会咬人的山芋！天真，咱…咱要不把它扔护城河里去？就当啥也没发生？”他虽然说得夸张，但眼神里的忌惮是实打实的。
吴邪没理会胖子的提议，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那张残缺的地图。北邙山…龙吟涧…龙砂的反应…还有小哥那句“源头”。无数线索碎片在脑中疯狂旋转、碰撞。他拿起放大镜，再次凑近地图右下角那个朱砂箭头指向的区域——在“北邙·龙吟涧”几个字的边缘，极其不起眼的角落，似乎有一行更细小的、几乎与污渍融为一体的刻痕。他小心翼翼地调整放大镜的角度，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最后一点天光，勉强辨认出几个极其模糊、笔画扭曲、非篆非隶的字符：
**“尸…脉…聚…阴…阙…”**
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令人极度不适的阴冷气息。
“尸脉聚阴阙？”吴邪下意识地念了出来，眉头拧成了疙瘩，“这什么意思？地名？还是…某种描述？”
“嘶——”胖子倒吸一口凉气，“听着就他娘的不是善地！跟尸体、阴气沾边的准没好事！天真，胖爷我这心里头怎么越来越毛呢？”
张起灵的眼神在听到这五个字的瞬间，骤然变得锐利如刀锋，他周身的气息似乎也冷冽了几分。他沉默地拿起那张皮纸地图，走到窗边，借着最后一点微弱的天光，仔细审视着那行小字。雨水在玻璃窗上蜿蜒流淌，模糊了外面的世界，也映照出他凝重如铁的侧脸。他伸出食指，指腹极其缓慢地着那行刻痕的边缘，似乎在感受着某种极其细微的质地差异。
就在这时——
“砰！！！”
一声沉闷得如同重物坠地的巨响，猛地从铺子后门方向传来！紧接着是稀里哗啦一阵刺耳的碎裂声！像是院墙或棚子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塌了！
“我操！”胖子惊得差点跳起来，抄起柜台上一把用来开木箱的短柄撬棍，“谁他妈在外面拆家？！”
吴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电话里的警告、胖子被追踪的经历、这诡异的龙砂……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上了心脏！他猛地看向张起灵。
张起灵的反应快得超乎想象！在巨响传来的瞬间，他握着地图的手腕一翻，那张珍贵的皮纸己闪电般被他贴身收起。与此同时，他整个人己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无声而迅疾地扑向后门！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带着一种狩猎者般的精准和冷酷。
“小哥！”吴邪低喊一声，和胖子对了个眼神，两人也抄起手边能当武器的东西——吴邪抓起了那面沉重的战国蟠螭纹铜镜，胖子紧握着撬棍——紧跟着冲向后院。
后院一片狼藉。存放杂物的简易雨棚塌了一大半，断裂的竹竿和油毡布散落一地。雨水更大了，瓢泼似的浇下来，打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地面泥泞不堪，积水中混杂着破碎的瓦片和泥土。院墙靠近角落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一个不规则的大洞！碎砖和泥土被蛮力撞开，露出外面漆黑湿漉的小巷。
张起灵站在雨棚倒塌的边缘，身影在滂沱大雨中显得格外挺拔而孤寂。他没有追出去，只是微微低着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脚下泥泞的地面。雨水冲刷着泥土，一些异样的痕迹正迅速变得模糊。
吴邪和胖子冲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在泥泞和水洼之中，几个极其巨大、绝非人类所能留下的脚印，正被雨水迅速冲淡。那脚印形似兽爪，但趾骨粗壮得骇人，深陷在泥里，足有半尺多长！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其中一个最清晰的脚印边缘，混在污泥和雨水里，赫然躺着一样东西——
一枚鸽子蛋大小、造型极其古朴怪异的青铜铃铛！铃身布满扭曲的、如同盘绕毒蛇般的纹路，铃舌己经不见，铃铛表面沾满了新鲜的泥浆。
胖子用撬棍小心翼翼地拨弄了一下那枚青铜铃铛，脸色煞白：“这…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儿踩出来的？熊瞎子也没这么大脚丫子吧？还有这铃铛…看着就邪性！”
张起灵蹲下身，没有去碰那枚铃铛，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在巨大的脚印边缘，轻轻捻起一小撮沾在脚印凹陷处的泥土。那泥土颜色极深，近乎墨黑，混杂着几颗极其微小的、闪烁着黯淡金属光泽的黑色砂粒——正是盒中龙砂的同源之物！
他将沾着黑砂的泥土递到吴邪面前。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他的声音穿透雨幕，清晰而冰冷：
“追来的东西…沾着龙砂。”
吴邪看着张起灵指尖那点混着黑砂的污泥，再看向泥地里那正在被雨水无情抹去的巨大兽爪印痕，以及那枚躺在污泥中、纹路狰狞的青铜铃铛，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电话里的警告，此刻以一种最首观、最暴力的方式，狠狠砸在了他们面前！这不是结束，仅仅是一个冰冷而凶险的开端。
后院的破洞，像一张狞笑的嘴，对着狂风暴雨中的杭州城。而“北邙·龙吟涧”那五个字，如同浸透了鲜血的符咒，沉甸甸地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风雨更急了，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生疼，仿佛在催促着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