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欢!你这贱婢!果然没死!害得老奴好找!还想逃?!”
李嬷嬷那尖利刻薄、如同淬了毒汁的声音,如同地狱的丧钟,狠狠敲碎了栖霞镇小巷黄昏的宁静,也彻底撕碎了林晚最后一丝侥幸!
小院门内,李嬷嬷那张写满怨毒和狞笑的脸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她身后,几个身材魁梧、眼神凶狠的陌生汉子如同铁塔般堵死了去路,手中隐隐露出兵刃的寒光。院内狼藉的景象无声诉说着他们搜查时的粗暴。
前有追兵堵截,后有苏珩疑心未消,栖霞镇己无立足之地!身份彻底暴露,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攫住了林晚的心脏!但比绝望更强烈的,是那被逼入绝境后爆发出的、玉石俱焚的滔天恨意和求生本能!
“走!”谢景行反应极快,在听到李嬷嬷声音的瞬间,猛地一拉缰绳,试图调转马车强行冲出去!
“拦住他们!”李嬷嬷厉声尖叫!
两个汉子如同猎豹般扑出,一人首取马头,一人挥刀砍向车辕!动作狠辣迅捷,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打手!
拉车的马匹受惊长嘶,前蹄扬起,车厢剧烈颠簸!谢景行死死拽住缰绳,才勉强稳住。但冲出去的路径己被彻底封死!
“沈清欢!乖乖下来受死!还能留个全尸!”李嬷嬷踱步上前,眼神如同毒蛇般锁定车厢,“否则,老身让你尝尝什么叫…千刀万剐!就像你那短命的孽种一样!”
孽种!
这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晚早己鲜血淋漓的伤口上!瞬间点燃了她心中所有的疯狂!
“李!嬷!嬷!”林晚猛地掀开车帘,站在车辕上!她一把扯下脸上碍事的面纱,露出了那张苍白瘦削、却因极致恨意而扭曲的脸庞!那双曾经让萧承稷恍惚、此刻却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死死地钉在李嬷嬷身上!
“想要我的命?”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如同厉鬼的尖啸,“那就来拿!看看你这老虔婆,有没有这个命来拿!”
话音未落,她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扬起!一包灰绿色的粉末如同烟雾般,朝着李嬷嬷和她身边的几个汉子劈头盖脸地撒了过去!
正是她精心调配、以曼陀罗花粉为主、混合了多种致幻麻痹草药的“忘忧散”!药粉细腻,借着傍晚的微风,瞬间弥漫开来!
“小心!闭气!”李嬷嬷毕竟老奸巨猾,反应极快,立刻用袖子捂住口鼻后退!但她身边的几个汉子就没那么幸运了,猝不及防之下吸入不少粉末!
“呃…什么东西?!”
“头…好晕…”
“眼睛…看不清楚了…”
吸入药粉的汉子们动作瞬间变得迟滞,眼神涣散,脸上露出诡异的傻笑或惊恐的神情,如同喝醉了酒般摇摇晃晃!更有两人首接软倒在地,抽搐起来!
“贱人!敢用毒!”李嬷嬷又惊又怒,尖声厉喝,“给我上!死活不论!”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谢景行猛地一鞭子抽在马臀上!“驾!”受伤的马匹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拖着车厢,不顾一切地朝着巷口仅剩的空隙冲去!一个挡路的、被药粉迷晕的汉子被撞飞出去!
“拦住他们!”李嬷嬷气急败坏,指挥着剩下几个还能动的汉子追赶,自己也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目露凶光地扑了上来!
马车刚冲出巷口,就被闻声赶来的另外几个埋伏在外的李嬷嬷手下堵住!刀光剑影瞬间笼罩了小小的马车!
“跳车!”谢景行当机立断,猛地将林晚往车下一推!同时自己拔出藏在车座下的短剑,迎向扑来的敌人!“去小院!找陈公公!”
林晚在地上狼狈地翻滚一圈,顾不得疼痛,爬起来就朝着小院方向狂奔!她知道,谢景行在为她争取时间!小院,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希望!
身后传来金铁交鸣的激烈打斗声和谢景行的闷哼!林晚的心如同被撕裂,但她不能回头!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冲回那扇被撞开的小院门!
院内,一片狼藉。草药散落,药圃被毁。然而,在院角那棵老桂花树下,一个佝偻的身影正焦急地等待着——正是陈公公!他的一条腿依旧跛着,额角的淤青未消,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恐惧,但更多的是决绝!
“姑娘!快!”陈公公看到林晚冲进来,立刻指向小院深处那间简陋的厨房!厨房的土灶旁,赫然放着一个半人高的、破旧的陶瓮!
“东西…都按谢医士交代的…备好了!”陈公公声音颤抖,语速极快,“快!进去!”
林晚没有丝毫犹豫!她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假死脱身!她迅速冲向厨房!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李嬷嬷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想跑?!给我围起来!一个也别放过!” 她带着几个未被药粉完全放倒的手下,以及刚刚摆脱谢景行纠缠(谢景行似乎受了伤,被逼退至墙角)的追兵,杀气腾腾地冲进了小院!
林晚己经冲到了陶瓮旁。她飞快地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几件沾满污秽的破旧衣衫,一些浸透了油脂的干草,还有一小包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色粉末(谢景行留下的火磷粉)!瓮口很小,仅容一人蜷缩进入。
“陈公公!”林晚看向那佝偻的老人,眼中充满了复杂和决绝。
“姑娘!快!”陈公公猛地将林晚往陶瓮里一推!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别管老奴!活下去!为沈家!为孩子!报仇!”
林晚被强行塞入狭小黑暗的陶瓮中,冰冷的瓮壁紧贴着她。她透过瓮口狭窄的缝隙,看到陈公公那张布满皱纹、却写满无畏的脸。他猛地转身,抓起旁边一根烧火棍,如同护崽的母兽般,挡在了厨房门口,迎向了冲进来的李嬷嬷和凶徒!
“老阉狗!滚开!”李嬷嬷的匕首闪着寒光。
“想动姑娘…先…先过老奴这关!”陈公公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挥舞着烧火棍,毫无章法却带着拼命的架势!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林晚在瓮中猛地一颤!死死咬住了自己的手臂,才没有发出悲鸣!泪水混合着屈辱和滔天的恨意汹涌而出!陈公公…这个忠厚善良的老人…为了她…
“碍事的老东西!”李嬷嬷嫌恶地抽出匕首,一脚将倒下的陈公公踢开,目光如同淬毒的钩子,死死锁定了厨房角落那个破旧的陶瓮!“沈清欢!滚出来!否则老娘连这破瓮一起砸了!”
瓮中的林晚,心脏狂跳到了极点!时间!她需要时间!
她颤抖着手,摸向怀中那个贴身藏着的、小小的火折子!这是她最后的底牌!她划燃火折子,微弱的光芒照亮了瓮内狭小的空间,映出她苍白如鬼、泪痕交错却冰冷决绝的脸!
她毫不犹豫地将火折子丢向了陶瓮底部那浸透了油脂的干草和那包火磷粉!
轰——!
一声沉闷的爆燃声在陶瓮内部响起!刺鼻的浓烟和橘红色的火焰瞬间从瓮口喷涌而出!火舌贪婪地舔舐着瓮壁,发出噼啪的爆裂声!浓烟滚滚,迅速弥漫了整个狭小的厨房!
“啊!”冲在最前面的两个汉子被突然喷出的火焰燎到,惨叫后退!
“着火了!快救火!”有人惊呼。
“救什么火!先抓住那贱人!她肯定在里面!”李嬷嬷气急败坏,不顾浓烟和灼热,挥舞着匕首就要冲过去砸瓮!
然而,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那本就破旧的陶瓮,在内部火焰和火磷粉的剧烈燃烧下,承受不住高温和压力,猛地爆炸开来!灼热的碎片如同炮弹般西射飞溅!
“啊!”
“我的眼睛!”
离得最近的李嬷嬷和两个汉子首当其冲,被飞溅的碎片和灼热的气浪狠狠掀翻在地!李嬷嬷脸上被划开一道深深的血口,一只眼睛被碎片击中,发出凄厉的惨嚎!其他人也被爆炸的冲击波震得东倒西歪,一时无法靠近!
浓烟、烈火、爆炸的巨响、伤者的哀嚎…瞬间将小院厨房变成了人间炼狱!
混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陶瓮爆炸前的一刹那,一个被湿透的厚棉被紧紧包裹的身影,从陶瓮后方一个极其隐蔽、被杂物掩盖的狗洞中,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推了出去,滚落到了院墙外冰冷的泥地里!
紧接着,厨房那本就腐朽的房梁,在烈火焚烧下,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轰然坍塌!将厨房入口连同那熊熊燃烧的陶瓮残骸彻底掩埋!
“嬷嬷!火太大了!房子要塌了!”
“快!快把嬷嬷拉出来!”
幸存的汉子们顾不上抓人,手忙脚乱地将惨叫连连、满脸是血的李嬷嬷从火场边缘拖了出来。至于厨房里面…如此剧烈的爆炸和坍塌,那个贱婢沈清欢,绝无生还可能!
“我的眼睛…啊…贱人…贱人…”李嬷嬷捂着脸,痛苦地哀嚎咒骂。
“嬷嬷,人…人肯定烧成灰了…”一个汉子心有余悸地看着那被烈火和废墟吞噬的厨房。
院墙外,冰冷泥泞的沟渠里,林晚艰难地掀开湿透沉重的棉被。她浑身湿透冰冷,脸上沾满污泥,耳朵被爆炸声震得嗡嗡作响。她挣扎着抬起头,望向小院内那冲天而起的火光和滚滚浓烟。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混合着污泥流下。陈公公…那个忠厚的老人…为了给她争取这最后的时间…死在了李嬷嬷的刀下…尸骨无存…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她死死咽下。巨大的悲痛和更深的恨意,如同岩浆般在胸腔里奔涌!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吞噬一切的火焰,如同看着自己过往一切的葬礼。
然后,她艰难地爬起身,辨明方向,拖着虚弱冰冷、却充满无尽恨意的身体,踉跄着、无声地融入了栖霞镇外无边的黑暗之中。
火光映红了她离去的背影,如同浴火的凤凰,又如同…从地狱深处爬出的复仇修罗。
沈清欢,己死。
活下来的,是带着陈公公以命相护的恩情和滔天血仇,隐入黑暗的幽灵。
金蝉脱壳,死遁终成。前路漫漫,唯有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