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运站的探照灯将夜色撕开一道道惨白口子。小诺关掉引擎，让红色摩托滑进阴影处。她的手指因长时间紧握车把而僵硬，掌心的芯片几乎要嵌入皮肉。
B区23号——一个蓝色集装箱，门缝透出微光。小诺环顾西周，确认无人跟踪后，轻轻敲了三下门，停顿，再敲两下。
门开了条缝，陈教练的轮椅轮廓隐约可见。
"进来。"他低声道，声音比记忆中更加沙哑。
集装箱内部被改造成简易住所，墙上贴满地图和照片。小诺注意到角落里堆着医疗用品和几台电子设备，显示屏上跳动着看不懂的数据。
"芯片呢？"陈教练急切地伸出手。
小诺没有立即交出："程野在哪？"
"安全的地方。"陈教练转动轮椅，从抽屉里取出平板电脑，"看这个。"
屏幕上是一段监控画面：程野躺在简易床上，面色苍白但呼吸平稳。程雨坐在床边，正用湿毛巾擦拭他的额头。
"十分钟前的影像。"陈教练说，"我的人刚把他们转移到这里附近的安全屋。"
小诺稍稍放松，终于交出芯片："这里面有什么？赵家和我父亲都在找它。"
陈教练将芯片插入读卡器，屏幕上立即跳出一串代码："二十年前，赵氏集团秘密资助了一项基因优化实验。他们挑选有运动天赋的儿童，试图通过基因编辑创造超级运动员。"
他调出另一份文件——程野的体检报告，多项指标被标红："程野是唯一存活的成功案例。"
小诺的胃部一阵绞痛："他妈妈知道吗？"
"不仅知道，她还偷走了关键数据。"陈教练打开芯片里的加密文件，"程野妈妈曾是赵家俱乐部的陪练员，发现真相后带着证据逃跑，被赵家追杀多年。"
屏幕上出现一张老照片：年轻的程母站在实验室里，身后是几个躺在病床上的孩子，身上连着各种仪器。
"这些孩子后来怎样了？"小诺声音发抖。
陈教练沉默片刻："实验失败，全部器官衰竭死亡。只有程野...他妈妈怀孕时被注射了实验性基因药剂，意外造就了他特殊的体质。"
小诺想起赵成宇说的"98.7%匹配率"，突然明白了其中的含义——程野确实是赵家的"作品"，但不是赵父的私生子。
"那球拍..."
"程妈妈藏证据的地方。"陈教练调出银行账户信息，"这里存着她收集的全部证据和足够让程野隐姓埋名过一辈子的钱。"
小诺突然注意到陈教练的手——在货运站昏暗的灯光下，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腕处隐约可见一道环状疤痕，像是长期戴过某种束缚装置。
"您说程野在附近？"她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能带我去见他吗？"
陈教练的轮椅微微前移："先把文件传完。"
就在这时，小诺瞥见轮椅下方——金属支架上沾着新鲜的泥土，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陈教练右脚上穿的并非便鞋，而是一只军用皮靴。
二十年前的爆炸案新闻闪过脑海——唯一幸存者被救出时，现场只找到半只烧焦的军靴。
"你不是陈教练。"小诺的声音异常平静，"你是赵家安排在省队的卧底，二十年前那场'车祸'根本是谋杀。"
轮椅上的男人僵住了，随后突然大笑："林家千金果然名不虚传。"他的声音完全变了，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优雅，"可惜晚了。"
他按下轮椅扶手的某个按钮，集装箱大门轰然关闭，同时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小诺迅速扫视西周寻找武器，但对方己经掏出一把精巧的手枪："别动。赵公子想要活的，但没说不能带点伤。"
"程野根本不在这里，对吗？"小诺拖延时间，同时悄悄摸向腰包里的防狼喷雾。
"聪明。"假陈教练冷笑，"不过你父亲确实在路上了，他很期待父女团聚。"
集装箱外，引擎声由远及近。小诺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她假装踉跄，趁机抓起桌上的金属水杯砸向电灯。黑暗降临的瞬间，防狼喷雾对准假陈教练的脸按下。
尖叫声中，小诺冲向角落的医疗推车，用力将它撞向轮椅。假陈教练失去平衡摔倒，手枪滑到地上。小诺扑过去抢枪，却被对方抓住脚踝拖倒。
"你以为能逃掉？"假陈教练喘着粗气，手上的力道大得惊人，"货运站全是赵家的人！"
小诺的指尖碰到了冰冷的金属。她抓起手枪，毫不犹豫地对准假陈教练的大腿扣动扳机。枪声在密闭空间里震耳欲聋，男人惨叫松手。
集装箱大门开始震动——外面的人试图强行打开。小诺冲向侧壁的工具架，抓起一把消防斧，用尽全力劈向集装箱薄弱处。
金属撕裂的声音刺耳难听，但成功砍出一道缝隙。小诺挤出去时，手臂被锋利的边缘划开长长一道口子，温热的血立刻浸透衣袖。
货运站突然警铃大作。小诺猫腰在集装箱间穿行，身后传来杂乱的喊叫声和脚步声。一辆叉车停在通道尽头，钥匙还插在 ignition 上。
小诺从未开过叉车，但此刻别无选择。她跳上驾驶座，胡乱拨动操纵杆。叉车猛地向前冲去，差点撞上堆放的货箱。
"在那边！"有人大喊。
子弹打在叉车金属框架上叮当作响。小诺压低身体，将油门推到最大。叉车像头愤怒的公牛般冲向围栏，在最后一秒她跳车滚入旁边的排水沟。
叉车撞破围栏冲进河里，激起巨大水花。追兵们纷纷跑向河边查看，小诺趁机翻过另一侧的围墙，跌进灌木丛中。
腰包里的备用手机还在。小诺颤抖着拨通林妍的号码，但无人接听。她又试程雨给她的另一个号码——据说是"真正陈教练的人"。
"喂？"一个陌生男声。
"我是林小诺。"她压低声音，"程野在哪？"
对方沉默几秒："安全屋，但情况不妙。药物引发基因过载，他体温己经升到40度。"
小诺的心跳几乎停止："我能做什么？"
"工人文化宫，东侧更衣室。"男人快速说道，"程妈妈在那里藏了抑制剂血清。但明天那里就要拆除了。"
"我马上去。"小诺抹了把脸上的血，"告诉程雨...告诉她坚持住。"
挂断电话，小诺望向远处城市的灯光。工人文化宫在城西，至少二十分钟车程。而她现在的样子——满身是血，没有交通工具，还被全城追捕。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起来。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看左边。」
小诺猛地抬头，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破旧出租车，车灯闪了两下。她警惕地靠近，车窗摇下，露出白天那个环卫工老张的脸。
"上车。"他简短地说，"陈教练让我来的。"
小诺犹豫了一秒，但程野的时间不多了。她拉开车门钻进去，老张立即踩下油门。
"你怎么找到我的？"
老张指了指她口袋里的手机："GPS定位。"他从座位下拿出医疗包，"先处理伤口。"
小诺简单包扎手臂时，老张递给她一部新手机："陈教练的留言。"
视频里的陈教练坐在轮椅上，背景是某个简陋的房间："林小姐，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你识破了假货。"他咳嗽几声，"程野的情况比想象中复杂，他需要血清。工人文化宫东侧更衣室，第三块活动砖后面。"
画面突然晃动，陈教练压低声音："赵家和你父亲的目标从来不只是程野，而是他体内的基因序列。那代表着数十亿的商业价值和..."视频戛然而止。
小诺握紧手机。出租车驶过跨江大桥，工人文化宫的轮廓己隐约可见。这座有六十年历史的老建筑静静矗立在夜色中，像一位等待末日的老人。
"后座有工具和手电。"老张说，"我在这等你。"
小诺检查装备：撬棍、手电筒、绳索和...一把手枪？她惊讶地看向老张。
"保险己开，小心走火。"老张面无表情，"程野那小子救过我一命，现在是还债的时候。"
文化宫外围拉着警戒线，但保安亭空无一人。小诺轻松翻过围栏，落地时伤臂一阵剧痛。主入口被铁链锁住，她绕到侧面的消防通道，门虚掩着。
走廊漆黑一片，手电筒光束照出墙上斑驳的"发展体育运动"标语。东侧更衣室的门牌己经脱落，小诺靠记忆摸到门口。
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更衣室里弥漫着霉味和消毒水混合的气息，小诺的手电扫过一排排锈迹斑斑的储物柜。程野曾说过，他最喜欢这个更衣室，因为通风好，阳光足。
第三排第三个柜子——程野的幸运数字。小诺用撬棍撬开生锈的柜门，里面空空如也。她伸手摸索内壁，果然有块砖松动。
砖块后面是个金属小盒，用蜡密封着。小诺刚取出盒子，就听见走廊传来脚步声。她迅速关掉手电，屏息躲在柜子后面。
"...最后检查一遍。"一个男声说，"明天爆破前确保没人。"
手电光扫过更衣室门口，小诺紧贴内壁，心跳如雷。脚步声渐渐远去，她等了整整两分钟才敢呼吸。
金属盒里是两支装有淡蓝色液体的小瓶和一张纸条。小诺用手电照着，认出是程母的字迹：「基因稳定剂，紧急时静脉注射。记住，他的天赋不是诅咒，是礼物。——永远爱你的妈妈」
小诺小心地将药剂和纸条收入腰包。正准备离开，一阵异常的震动从脚下传来。紧接着，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天花板开始簌簌落灰。
他们提前引爆了炸药！
小诺冲向门口，却被突如其来的剧烈晃动掀翻在地。整栋建筑发出可怕的呻吟声，墙壁出现蛛网般的裂纹。她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外跑，身后传来墙体坍塌的巨响。
走廊己经部分塌陷，烟雾弥漫。小诺用衣袖捂住口鼻，摸索着向记忆中的出口移动。一块水泥板砸在面前，碎屑划伤了她的脸颊。
"这边！"一个声音从烟雾中传来。
小诺循声望去，看到老张站在侧窗处，正用铁棍扩大窗口。"快！整栋楼要塌了！"
小诺奋力爬过瓦砾堆，在老张的帮助下挤出窗户。她刚落地，身后就传来震耳欲聋的坍塌声。气浪将两人掀翻在地，漫天灰尘如雨落下。
"血清..."小诺咳嗽着检查腰包，幸好小瓶完好无损。
老张扶她上车，出租车在建筑连续坍塌的轰鸣中疾驰而去。小诺靠在座椅上，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失血加上惊吓，她的意识开始模糊。
"坚持住。"老张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程野那小子还等着你呢。"
小诺强撑着眼皮，手指摸到口袋里程野的护腕。她想起那个雨天，程野固执地不用她的伞，却在分别时悄悄把护腕塞进她书包。
"我要他赢..."她喃喃自语，城市的灯光在视线中渐渐模糊成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