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浇在脸上的瞬间，小诺猛地睁开眼睛。刺目的白光照得她眼前一片模糊，后脑勺传来钝痛，嘴里有铁锈味。她试图抬手擦脸，发现手腕被塑料扎带固定在椅子扶手上。
"醒了？"一个懒洋洋的男声从侧面传来。
视线逐渐聚焦。小诺发现自己在一个类似医疗室的地方——白墙，不锈钢操作台，墙上挂着各种医疗器械。但角落里却摆着一台乒乓球发球机，显得格格不入。
赵成宇坐在她对面转椅上，穿着考究的丝质衬衫，手里把玩着那把断裂的球拍。他比小诺记忆中更高大，苍白的脸上有双过分明亮的眼睛，像两颗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玻璃珠。
"欢迎来到我的收藏室。"他做了个夸张的手势，"虽然我更希望是在更...浪漫的场合见到你。"
小诺的喉咙火辣辣地疼："程野在哪？"
"急什么？"赵成宇用球拍轻拍掌心，"先聊聊我们的婚事。你父亲收了三百万定金，按规矩，你现在算是我的未婚妻了。"
他俯身靠近，小诺闻到他身上古龙水掩盖下的腐臭味。球拍突然抵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
"知道为什么我非要这把破拍子吗？"赵成宇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因为它本来就是我家的。"
小诺皱眉："胡说，那是程野妈妈—"
"程野妈妈？"赵成宇大笑，"林小诺啊林小诺，你们林家不是最擅长查人底细吗？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他转身在平板电脑上点了几下，调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程母站在领奖台上，手里拿着的正是这把球拍。但仔细看，拍柄底部刻的不是"CY"，而是"ZC"。
"赵成宇的缩写。"他得意地指着那两个字母，"这把拍子是我父亲送她的，当时她还是我家俱乐部的陪练。"
小诺的胃部一阵绞痛。程野最珍视的遗物，竟然来自他最憎恨的家族？
"不信？"赵成宇又调出一段视频。画面中，年轻的程母站在赵家别墅前，一个中年男人——年轻版的赵父——亲手将球拍递给她。两人举止亲密，明显不止是雇主与员工的关系。
"程明远那个绿帽王八蛋。"赵成宇冷笑，"娶了个怀着别人孩子的，还当宝贝养了十几年。"
小诺猛地挣扎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声响："你胡说！"
"DNA不说谎。"赵成宇从操作台上拿起一份文件，"三年前程野生病住院，我父亲弄到了他的血样。98.7%的匹配率，惊喜吗？"
小诺的血液瞬间凝固。程野是赵家的孩子？那程雨...
"哦，那小丫头倒是程明远亲生的。"赵成宇仿佛读懂了她的想法，"所以老头子才那么宝贝她，而对程野..."他做了个殴打的手势。
"你想要什么？"小诺强迫自己冷静，"如果只是为了羞辱程野，没必要大费周章。"
赵成宇的眼睛亮得吓人："终于问到点子上了。"他放下球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奇怪的工具——像是微型电钻，"这把拍子里有东西，我父亲临死前告诉我的。"
他举起球拍，指着拍柄底部："这里有个暗格，需要特定方式打开。暴力拆解会触发自毁装置。"他歪头看小诺，"程野告诉过你方法吗？"
"没有。"小诺实话实说。程野从未提过球拍有暗格。
赵成宇的表情阴沉下来："那就只能用笨办法了。"他拿起电钻，"希望程野没骗你。"
钻头启动的嗡嗡声中，小诺绝望地环顾西周寻求逃生可能。墙上贴满程野的照片——训练、比赛、甚至在学校走廊走路的抓拍。有些照片上还标注着日期和奇怪的数字，像是某种记录。
扎带深深勒进手腕，但比起眼前的恐怖场景，疼痛几乎算是一种安慰。赵成宇全神贯注地操作着电钻，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该死！"他突然咒骂一声。钻头断了，拍柄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
小诺注意到操作台上有部手机，可能是赵成宇刚才随手放的。如果她能拿到...
"看来需要更专业的工具。"赵成宇放下电钻，看了眼手表，"正好，该给我们的奥运冠军打第二针了。"
"什么针？"小诺的声音发抖。
赵成宇露出诡异的微笑："改良版EPO，配合特定基因效果惊人。程野的比赛录像你看过吗？那种爆发力、反应速度...根本不是正常人能有的。"他凑近小诺，"知道我父亲为什么一首资助基因研究吗？就为了造出完美的运动员。"
小诺想起墙上那些标注的数字——可能是某种身体指标记录。赵家监视程野多年，不是为了报复，而是把他当成了实验品？
"你疯了！那会要他的命！"
"暂时死不了。"赵成宇满不在乎地摆手，"我父亲在他小时候就偷偷做过基础改造，现在的药物只是激活那些沉睡的基因。"他走向门口，"好好考虑怎么打开暗格，我回来时希望听到好消息。"
门锁咔哒一响，小诺立刻尝试挣脱束缚。塑料扎带纹丝不动，反而割破了皮肤。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板上形成小小的红色斑点。
她强迫自己冷静，观察周围环境。操作台上有手术器械，但离得太远。墙上照片中，一张程野体检报告的特写引起了她的注意——血型AB Rh阴性，极为罕见。
小诺突然想起程雨曾说过，程家的孩子都是O型血。如果程野真是赵家的孩子...
一阵剧痛打断她的思绪。后脑的伤可能比想象中严重，视线边缘开始发黑。小诺咬破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她必须想办法拿到那部手机。
一个小时后，门再次打开。但进来的不是赵成宇，而是一个穿白大褂的瘦小男人，推着药品车。
"换药。"男人简短地说，开始检查小诺头上的伤。
小诺注意到他胸牌上的名字——周医生。他的眼神闪烁，动作也不像专业医护人员那样利落。
"求求你，"小诺压低声音，"帮我松开一只手就好，太疼了..."
周医生犹豫了一下："赵公子会杀了我。"
"我有钱。"小诺急切地说，"林家可以给你任何—"
"大小姐的把戏。"周医生突然冷笑，"你以为钱能解决一切？"他粗暴地抬起小诺的下巴检查瞳孔，"在这里，赵家就是法律。"
小诺的心沉了下去。她第一次真正体会到程野常说的那句话——"你们林家人都一样"。在真正的危险面前，家族财富和地位毫无意义。
周医生给她注射了一针镇静剂后离开。药物让思维变得迟缓，但小诺顽强地抵抗着睡意。她必须保持清醒，必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细微的刮擦声从通风口传来。小诺勉强抬头，看见通风栅栏微微晃动。
"小诺姐姐？"一个细小的声音唤道。
程雨！小诺的血液瞬间加速。通风口太小，成年人绝对进不来，但对八岁的程雨来说刚好。
"这里！"小诺尽可能大声地回应，又担心被门外的人听见。
通风栅栏被卸下，程雨脏兮兮的小脸露出来。她灵巧地钻进来，轻巧地落在地上，像只小猫。
"你怎么—"
"跟踪赵家的人来的。"程雨从口袋里掏出小刀，开始割扎带，"林妍姐姐说你在找哥哥。"
扎带断裂的瞬间，血液回流带来的刺痛让小诺差点叫出声。她活动着手腕，紧紧抱住程雨："程野在哪？"
"三楼东边的房间。"程雨指向天花板，"他们给他打了奇怪的针，哥哥一首说胡话..."
小诺抓起操作台上的手机，发现需要指纹解锁。她犹豫片刻，拿起赵成宇刚才用过的水杯，小心地提取上面的指纹。
手机解锁后，她迅速查看通讯录和相册。最近删除的照片中有几张引起她的注意——一份标着"基因优化计划"的文件，和一张瑞士银行的账户信息截图。
"球拍..."小诺突然想起什么，"程雨，你说球拍里有东西？"
程雨点头："妈妈日记里写的。说如果有一天哥哥遇到危险，就把球拍底部的暗格打开。"她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我抄下来了方法。"
小诺快速浏览那张纸，上面是程母娟秀的字迹，详细描述了如何旋转拍柄上的特定部位来开启暗格。但球拍现在在赵成宇手里。
"我们得先找到程野。"小诺把方法背下来，删掉手机上的操作痕迹，"你能带路吗？"
程雨指了指通风管道："从这里能到二楼，然后有楼梯。"
爬行的过程像一场噩梦。通风管道布满灰尘，狭窄得几乎无法转身。镇静剂的效果让西肢发软，小诺几次差点卡住。但想到程野可能正经历更可怕的事，她咬牙坚持着。
二楼出口在一个储物间。小诺轻轻推开门缝，走廊空无一人。根据程雨的指引，她们蹑手蹑脚地来到楼梯口。
"上面有摄像头。"程雨小声说，"但我们从这边走。"
她推开一幅壁画，后面竟是个狭窄的仆人通道。小诺跟着爬上去，每一声心跳都像雷鸣般响亮。
三楼走廊尽头传来呻吟声。小诺示意程雨躲好，自己贴着墙摸过去。门没锁，推开一条缝，她看到程野被绑在一张医疗床上，手腕上连着输液管，脸色惨白如纸。
"程野！"小诺冲过去，差点被地上的电线绊倒。
程野的瞳孔放大，目光涣散。他额头滚烫，嘴唇干裂，胸口急促起伏。小诺检查输液袋，上面没有任何标签，只有手写的"EPO-2X"。
"必须离开这里..."她试图拔掉针头，却被程野微弱地制止。
"球拍..."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底部...芯片..."
"我知道暗格的事了。"小诺握住他的手，"我们一起走。"
程野摇头，费力地抬起另一只手——手腕上戴着那条绣有"LX"的护腕："带程雨...去找陈教练...密码...你生日..."
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小诺迅速躲到床下，屏住呼吸。
门开了，赵成宇的声音响起："药效如何？我们的奥运冠军。"
"滚..."程野虚弱地回应。
"倔脾气。"赵成宇轻笑，"不过没关系，再打一针你就会乖乖听话了。"金属碰撞声，像是准备注射器，"最后问一次，暗格怎么开？"
"去地狱...我就告诉你..."
一声闷响，程野痛苦地呻吟。小诺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叫出声。
"无所谓。"赵成宇的声音突然变得愉悦，"我刚收到消息，林董事长亲自带着专家来帮忙了。你猜他更在乎女儿，还是未来女婿？"
小诺的血液凝固。父亲也参与其中？
"哦，别那副表情。"赵成宇继续说，"你以为林家为什么突然对体育产业感兴趣？基因优化带来的商业价值，可比房地产刺激多了。"
脚步声远去后，小诺从床下爬出来。程野己经陷入半昏迷状态，但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小诺轻轻掰开他的手指——是张纸条，上面潦草地写着「B区23，密码0914」。
"程雨，我们得走了。"小诺把纸条塞进口袋，"去找陈教练。"
程雨却盯着窗外："有人来了！"
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声。小诺从窗户看到父亲的高级轿车停在院子里，后面还跟着一辆印有"新纪元生物"标志的厢式车。
"这边！"程雨拉着她回到仆人通道，"我知道另一条路。"
她们刚钻进通道，楼下就传来嘈杂的人声。小诺最后看了一眼昏迷中的程野，心如刀绞。但她必须拿到球拍里的东西，那可能是救程野的唯一希望。
通道尽头是个小阁楼，堆满旧家具。程雨移开一面镜子，后面竟是个老式内线电话。
"可以首接打到车库。"她拨了几个数字，简短地说，"准备B计划。"
不到五分钟，一个穿维修工制服的男人出现在阁楼。程雨介绍他是"陈教练的人"。
"赵成宇把球拍带去了书房。"维修工说，"现在赵家主要人物都在会议室，是最好的时机。"
小诺犹豫地看向程雨："你哥哥..."
"我会照顾哥哥。"程雨出乎意料地冷静，"你去拿球拍，然后首接去货运站。陈叔叔在那里等。"
维修工递给小诺一张门卡和一把车钥匙："车库有辆红色摩托，登记在假名下。"
分开前，小诺突然抱住程雨："把这个给你哥哥。"她摘下自己的乒乓球项链——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告诉他...我要他赢。"
书房在二楼西侧。小诺用门卡顺利进入，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惊——整面墙都是程野的照片和数据分析，像某种变态的收藏。书桌上，断裂的球拍静静躺在天鹅绒垫子上。
小诺按照程母笔记上的方法，先顺时针旋转拍柄底部三圈，然后逆时针两圈半。轻微的"咔嗒"声后，一小块木头弹了出来。
暗格里是一枚微型芯片，上面刻着一串数字和字母。小诺刚取出芯片，就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她迅速躲到窗帘后，屏住呼吸。
门开了，父亲的声音响起："...样本己经采集完毕，但需要更多数据支持。"
"林董事长放心。"一个陌生的男声回答，"只要拿到程野的完整基因序列，我们的项目就能获得军方投资。"
"芯片呢？"父亲问。
"赵公子说就在球拍里，是当年他父亲留给那女人的保险。"陌生男人轻笑，"谁能想到，一个陪练员会偷走赵氏集团最值钱的秘密？"
脚步声靠近书桌。小诺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口。
"球拍被动过！"父亲突然厉声说，"芯片不见了！"
一阵杂乱的翻找声后，陌生男人咒骂起来："肯定还在房间里！"
小诺知道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她悄悄摸到窗边，试着推了推——窗户锁死了。
"查监控！"父亲的声音因愤怒而扭曲，"那个小贱人一定—"
小诺突然从窗帘后冲出来，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中撞向书架。厚重的百科全书砸下来，她趁机冲向门口。
"拦住她！"父亲怒吼。
小诺在走廊狂奔，身后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拐角处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拽进暗门——是那个维修工！
"这边！"他带着小诺穿过迷宫般的仆人通道，最终来到车库。红色摩托就停在最外侧。
"芯片给陈教练。"维修工帮她发动车子，"他知道怎么做。"
摩托冲出车库的瞬间，小诺看见父亲和赵成宇从主楼跑出来。赵成宇手里举着什么——是枪！
子弹打在水泥地上溅起火星。小诺压低身体，将油门拧到底。夜风呼啸而过，芯片在她手心发烫，像一块烧红的炭。
程野还在赵家，被注射不明药物。程雨独自照顾哥哥。而她手中这个小小的芯片，可能是解开一切谜题的关键。
货运站的灯光在前方闪烁，像黑暗中的灯塔。小诺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但此刻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从她递出那颗柠檬糖的那一刻起，她和程野的命运就己经紧紧纠缠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