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要你死
第五十六章 要你死
这一夜,芳菲苑砸了多少东西没人知道,但程妄并没有在花檐阁留下,只是就这么搂着她走到门口才离开。
季仪言目送他消失,转身踏入房门。
回到这方小小的院落时,外头梆子已敲过了三更,白日里忠节侯府的一幕幕在她脑中无声翻腾。
夏蝉轻手轻脚地服侍她卸下钗环,用温热的湿帕子细细擦拭她沾了薄汗的鬓角。
“小姐,您早些安置吧,明日......”
夏蝉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她虽不清楚芳菲苑那位夫人今日在忠节侯府受了多少闷气,但以季晴敏睚眦必报的性子,明日必定不会太平。
“无妨。”
季仪言的声音听不出波澜,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异常平静。
她太清楚季晴敏的手段了,也明白自己这“懦弱可欺”的庶女身份,在嫡姐眼中,就是最好的出气筒。
她甚至能想象出明日季晴敏那副恨不得生啖其肉的狰狞模样,以及能用在她身上的招数。
“兵来将挡。”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无声地吐出四个字。
奉茶?打板子?掰指甲?
她也就那点手段了。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带着深秋寒意的雾气尚未完全散尽,花檐阁的门便被叩响了。
季仪言刚刚醒来,此时笃笃的声音沉闷而急促,像催命的鼓点。
夏蝉心头一跳,快步走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季晴敏身边的心腹赵嬷嬷。
那张老脸如同风干的橘子皮,清早看着着实有点反胃。
“季姨娘。”
赵嬷嬷面无表情,神色淡淡:“夫人传你即刻过去,别是还没起。都这个时辰了,怎么?那贵妾还能养出这么懒的人了?”
夏蝉下意识地想挡在自家小姐身前,却被季仪言轻轻按住了手臂。
季仪言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道:“是,嬷嬷,我这就随嬷嬷过去。”
她甚至没来得及整理一下微微散乱的鬓发,便被赵嬷嬷近乎粗暴地推搡着出了门。
晨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卷起她单薄的裙裾冻得她微微瑟缩了一下。
赵嬷嬷在前头走得飞快,季仪言几乎是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一路穿行在宣化侯府曲折的回廊庭院间来到芳菲苑。
芳菲苑的大门敞开着,院内地面正中央残留着褐色。
血?!
季仪言心中的不安更胜,她只希望夏蝉能机灵点。
季晴敏今天显然精心妆扮过,满头珠翠在晨光下闪闪发亮。
然而,再名贵的脂粉也掩盖不住她眼底的乌青和周身的戾气。
看到季仪言被赵嬷嬷带进来,她猛地一拍身旁小几震得几上的茶盏叮当作响。
“昨日在父亲面前,你和你那下贱胚子弟弟,还有你那装模作样的姨娘,可真是演了一出好戏啊!怎么?看我被你们当众打了脸,你很得意是不是?嗯?!”
季晴敏霍然起身,几步冲到季仪言面前。
“夫人息怒!妾身...妾身不敢......”
季仪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头埋得低低的。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
季晴敏抬手撩起她下颚,垂眸看着那张脸,指尖划过眼尾唇畔。
忽的一巴掌就这么毫无预兆的落下。
季仪言顺力跌倒在地,虽脸上残留下巴掌印,但确实没多痛。
挨打挨了这么多年,怎么才会留下最重的痕迹又不至于吃太多的苦头,,她可太懂了。
赵嬷嬷上前拿帕子细细擦拭季晴敏的手指,仿佛她刚刚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季仪言撑着身子重新跪好低着头道:“夫人...昨日之事是父亲的决定...妾身实在不敢阻拦。妾身有说此事对母亲不好,但父亲...”
“你是在拿父亲压我吗?”
季晴敏的话让她不知如何接下去,她现在多说多错,不如不说。
季仪言用力摇头,扯着她衣摆仰面道:“姐姐...我...”
“啪!”
又是一巴掌扇了下来,她再次摔倒在地。
季晴敏蹲下身,抓住她衣领扯到面前:“收起你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不是父亲更不是侯爷,不吃你这一套!”
“我没有...夫人...我真的没有...”
季晴敏像是玩儿累了,站起身坐回太师椅上摆了摆手。
赵嬷嬷似乎得到了什么命令一般,几步上前扯着季仪言的头发拽起,狠狠扇了一巴掌。
季仪言只觉得脸颊瞬间麻木,紧接着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随后,赵嬷嬷松开手,她纤细的身子一歪,摔倒在地。
“夫人饶命...夫人...我真的没有...”
季仪言强忍着剧痛和眩晕,挣扎着重新跪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惹您生气,求您高抬贵手...”
她一边哭求,一边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过四周。
两个粗壮的婆子得了季晴敏的眼色,早已无声地堵在了她身后,如同两座铁塔,断绝了她所有的退路。
“饶命?”
季晴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昨日在父亲面前,你和季澈不是很威风吗?让我在那么多宾客面前丢尽脸面,我说过的,再有一次,我要你死!”
她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去,弄点好东西来,给咱们六姑娘清清肠子,让她好好‘清醒清醒’。”
赵嬷嬷心领神会,她端起季晴敏手边小几上一个冒着滚烫白气的手炉,炉盖揭开,里面烧得通红的炭发出灼人的热气。
紧接着她用铁钳夹出其中一块炭,狞笑着靠近季仪言。
季仪言有些慌了,她真的没有想到季晴敏能这么大胆,她现在可是程妄宠着的人,真的弄死了对季晴敏半点好处都没有。
她忙站起身,跌跌撞撞的往门口跑去。
“废物!拦住她!”
季晴敏迅速起身,赵嬷嬷反应最快几步就追了上去。
季仪言不管不顾的前冲,直挺挺的撞到怀里。
“啊!”
一声低低的惊呼响起,巨大的冲力让她和来人都踉跄了一下。
她头晕眼花,只觉得天旋地转,脸颊和嘴唇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痛,口腔里的血腥味更浓了。
“言儿?”
一道声音响起,好听的如同清泉流过焦躁的砾石。
季仪言艰难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中,映入一张清丽绝俗的脸庞。
是夏柔荔。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云锦袄裙,发髻上只簪了一支白玉兰簪,气质温婉如画,此刻正微微蹙着秀气的眉头,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仔细地打量着她狼狈不堪的模样。
“夏...夏侧妃......”
夏柔荔的目光落在季仪言的嘴角和脸颊上,秀气的柳眉蹙起,指尖抚过她红肿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