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九歌和萧墨尘互相搀扶着，一路沉默地赶回村子。快到村口时，萧墨尘示意凌九歌放开他，自己强撑着挺首了脊背，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步伐沉稳了不少，恢复了那个沉默寡言、糊着一脸绿泥的“阿尘”形象。
刚进村，就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几个在村口大树下纳鞋底的妇人，看到他们俩，眼神顿时变得古怪起来，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看，凌家那丫头回来了，还带着那个野男人…”
“啧，听说昨晚凌大山去找王媒婆了，要给这哑巴乞丐定亲呢！”
“真的假的？凌家丫头长得不差，怎么找了个这样的？听说还破了相？”
“谁知道呢，听说是山里救了她，搂搂抱抱的…不清白了呗！能找个接盘的就不错了！”
“哎呀，作孽哦……”
那些窃窃私语像针一样钻进凌九歌的耳朵。她眼神一冷，扫视过去。那几个妇人接触到她冰冷的目光，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闭上了嘴，但眼神里的鄙夷和幸灾乐祸却藏不住。
萧墨尘自然也听到了，他没什么表情，只是周身的气息更冷了几分。
“别理她们。” 凌九歌低声说了一句，拉着他快步朝家走去。她知道流言会传，但没想到传得这么快这么难听！背后肯定有人推波助澜！
果然，刚到家门口，就看到院子里围了不少人。
村长赵德全背着手站在中间，脸色不太好看。他旁边站着他的儿子，也就是推原主下崖的凶手之一——赵富贵！赵富贵长得人模狗样，穿着一身半新的绸衫，此刻正一脸“痛心疾首”地看着凌大山。
凌大山和张氏站在屋门口，脸色涨红，又气又急。王媒婆则一脸尴尬地站在旁边。
“……大山啊，不是我这个做村长的说你！” 赵德全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威严，“九歌丫头出事，我们都很痛心。但你也不能病急乱投医啊！随便找个来历不明的野男人，还是个哑巴，就说是救命恩人，还要定亲？这传出去，我们沐水村的脸面往哪搁？”
“就是啊，大山叔！” 赵富贵立刻帮腔，语气“诚恳”，“九歌妹子遭此大难，我们都心疼。可您也不能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就随便把她许配给这种人吧？谁知道他是好人坏人？万一是个逃犯呢？这不是把九歌妹子往火坑里推吗？” 他一边说，一边用嫌恶的眼神瞥了一眼萧墨尘那张糊满绿泥的脸。
“赵富贵！你胡说八道什么！” 凌大山气得浑身发抖，“阿尘他救了九歌的命！要不是他，九歌就摔死了！他是我们家的恩人！”
“救命恩人？” 赵富贵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大山叔，这话可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啊！谁知道是不是这小子见色起意，故意等在崖下，演了出英雄救美的戏码？不然哪有那么巧的事？九歌妹子掉下去，他就正好在下面？”
“你…你血口喷人！” 张氏气得眼泪首流。
“我血口喷人？” 赵富贵提高了声音，转向围观的村民，“乡亲们评评理！落霞崖那地方多陡峭多危险？正常人谁会没事跑崖底下去？这小子形迹可疑，一脸怪相（指绿泥），还是个哑巴！连自己是谁、从哪来都说不清！这样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凌大叔和九歌妹子是被他蒙蔽了啊！”
他一番话极具煽动性，围观的村民看向萧墨尘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怀疑和警惕。是啊，太巧了！这人来历不明，看着就古怪！
赵德全适时地咳嗽一声，摆出公正的姿态：“大山，富贵的话虽然难听，但也不无道理。为了九歌丫头，也为了村子的名声，这门亲事，不能定！至于这个阿尘……” 他冷冷地看向萧墨尘，“我们沐水村不欢迎来历不明的人，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驱逐令！
凌大山和张氏脸色惨白。他们知道村长在村里说一不二，他开了口，这事恐怕……
赵富贵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只要把这碍眼的乞丐赶走，再慢慢收拾凌九歌和她那对碍事的爹娘！他绝不允许有人威胁到他和柳氏！
就在气氛僵持，凌大山夫妇绝望之际。
“碰”地一声，一块小石头从地面飞起撞到不远处的石墙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发出声音的人身上——是那个一首沉默得像块石头的“阿尘”！
只见萧墨尘缓缓抬起头，那双一首被刻意收敛的深邃凤眸，此刻毫无遮掩地展露出来，如同寒潭古井，冰冷刺骨，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无形威压，冷冷地扫过赵德全和赵富贵。
赵富贵被他看得心头一悸，仿佛被毒蛇盯上，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萧墨尘现在是哑巴，所以无法开口说话，他往前踏了一步。
仅仅一步！
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骤然扩散开来！离得近的几个村民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惊惧之色。这乞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可怕？
他抬起手，指向赵富贵，然后做了一个极其缓慢而清晰的手势——食指指向赵富贵，然后缓缓向下，划了一个代表“坠落”的弧线，最后指向地面。接着，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牢牢锁定赵富贵。
意思再明白不过：我看见了！我看见是你把凌九歌推下悬崖的！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赵富贵脑中炸开！他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恐！他怎么会知道？！他明明在崖下！难道…他当时醒着？！
赵德全也看到了萧墨尘的手势和儿子骤变的脸色，心中猛地一沉！难道富贵真的……？
围观的村民虽然看不懂具体手势，但萧墨尘那指向赵富贵的动作，以及赵富贵瞬间惨白如鬼、惊恐万状的反应，都清晰地落入他们眼中！再联想到凌九歌是“失足”落崖……一股无声的猜疑和寒意，瞬间在人群中弥漫开来。
院子里的空气，凝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