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深陷在棺材改的沙发里,腰后顶着印自己臭脸的抱枕。铺子里人挤人,铜板叮当响,全是抢“傅阎王同款”的。他脸色铁青,太阳穴突突跳,活像尊要炸的煞神。
苏玛丽收钱收到手软,抽空回头冲他龇牙一笑,白牙晃眼:“傅总,舒服吧?这弧度,专治您这富贵腰!”
舒服?傅云深后腰那点暖烘烘的支撑感像烙铁,烫得他浑身难受。他猛地想站起来,刚一动,那熟悉的酸疼“嗖”地窜上脊梁骨,逼得他闷哼一声,又重重跌回去。抱枕上的Q版傅云深,正咧着嘴嘲笑他。
“哈哈哈!傅老板都舍不得起身了!”人群里爆出哄笑。
傅云深闭眼,牙关咬得死紧。苏玛丽!这妖女!
铺子门板突然被拍得山响。巡捕房的老陈挤进来,一脸苦相:“苏老板!苏老板行行好!让条路啊!我这腰…嘶…”话没说完,老陈扶着后腰,脸皱成一团。
苏玛丽眼睛一亮,闪电般抄起个抱枕塞过去:“陈头儿!快靠着!傅老板同款!立竿见影!”
老陈半信半疑往后腰一顶,那酸胀感居然真轻了点。“嘿!神了!”他舒服地喟叹一声,整个人都舒展开了。
这一嗓子,比苏玛丽吆喝一百句都管用。人群疯了似的往前涌:“给我!”“我先来的!”“快收钱!”
傅云深看着自己的脸印在粗布上,被无数只手抢来夺去,被油腻的工装、花哨的旗袍蹭来蹭去…一股邪火首冲天灵盖。他猛地睁眼,狠狠瞪向苏玛丽。
苏玛丽刚把一大把铜板哗啦倒进钱箱,一扭头,正对上那两道杀人的视线。她缩了缩脖子,脸上堆起十二万分真诚的笑,蹭过来:“傅总,您看这群众基础…”
“闭嘴。”傅云深声音冻得掉冰渣,“苏玛丽,你胆子可真够肥的。”
“不敢不敢!”苏玛丽连连摆手,眼睛却亮得惊人,“全靠傅总您这块金字招牌!您往这一坐,那就是活广告!您看这销量…”
“金字招牌?”傅云深冷笑一声,手背青筋暴起,指关节捏得咔吧响,“我看你是活腻了。”他声音不高,却压得整个铺子瞬间安静下来。空气凝固,只剩钱箱里铜板微微晃动的细响。
苏富贵差点吓晕过去,扒着柜台首哆嗦。
苏玛丽咽了口唾沫,脸上笑容没变,声音压低,带着点哄小孩似的狡猾:“傅总,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多不值?您看,这生意多红火?有钱不赚王八蛋嘛!再说了…”她凑近一点,身上那股淡淡的刨花味儿混着草药香,“您那腰,真不想要了?这抱枕,可是按您棺材的尺寸特调的弧度…”
傅云深后腰又是一阵熟悉的酸麻,提醒着他此刻的狼狈。他死死盯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那双眼睛里全是精明的算计,偏偏又坦荡得让人火大。
“跟我合作。”傅云深齿缝迸字,斩钉截铁,不是商量,是命令。
苏玛丽眼睛“唰”地亮了:“合作?好啊!傅总您想怎么合作?入股?分销?您出钱我出货,包赚…”
“规范市场。”傅云深打断她,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在她脸上刮,“你这棺材铺,乱七八糟,乌烟瘴气。从今天起,我傅氏派人进驻,统一管理。原料采购、生产标准、销售定价…全部我说了算。”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就近监管。”
苏玛丽脸上的笑容僵了半秒。好家伙!这是明抢啊!什么监管?分明是派个祖宗来坐镇,把她这小破铺子攥手心里!
“傅总…”她拖长了调子,一脸为难,“这…小店小本经营,哪值得您费这心思?再说了,我们苏记祖传的手艺…”
“两条路。”傅云深声音毫无波澜,眼神却沉得吓人,腰间的酸痛适时地加重,像在替他施压,“签合同。或者,”他目光扫过满屋子印着他脸的抱枕,还有那口该死的“证物”棺材,“我让你这些‘傅老板同款’,连带你这铺子,明天就从上海滩消失。”
铺子里死寂。连老陈都抱着抱枕不敢喘气。
苏玛丽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起来。她看着傅云深,那双总是闪着狡黠光的眼睛,此刻沉静得像两口深潭。几秒钟后,她嘴角一咧,又露出那种混不吝的笑,甚至带了点挑衅。
“行啊!傅总!”她声音脆亮,打破寂静,“合同拿来!签!”
傅云深眼神微动,没料到她答应得这么痛快。
苏玛丽转身,哐当一声踢开墙角一个破木箱,从里面扒拉出一卷发黄的纸和半截秃头毛笔。她把纸往旁边一口刚打好的素面棺材盖板上一铺,毛笔蘸了点唾沫,递向傅云深,笑容灿烂:“傅总,白纸黑字,您请!”
傅云深看着那粗糙的棺材盖板,上面木纹清晰,还沾着点新鲜木屑。他额角青筋又跳了跳。这妖女,连签字都要膈应他!
他沉着脸,没接那恶心的毛笔,朝身后助理小李一偏头。小李立刻递上铮亮的钢笔和雪白的硬纸合同。
傅云深接过钢笔,刷刷几笔,在“甲方”处签下龙飞凤舞的名字,力透纸背。他把合同拍在棺材盖板上,推到苏玛丽面前。
苏玛丽看都没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抓起那半截秃毛笔,蘸足了墨,在“乙方”空白处,狠狠画下三个歪歪扭扭、张牙舞爪的大字——苏玛丽!
墨汁淋漓,几乎糊了傅云深的名字。
她扔下笔,抄起合同,对着傅云深晃了晃,笑容狡黠如狐:“傅总,合作愉快!从今儿起,您就是我铺子里的‘监工’了!”她话锋一转,伸出沾着墨汁的手,“不过嘛…亲兄弟明算账。您躺过的那口‘证物’便携棺,还有刚才‘试用’的这个抱枕,尾款麻烦结一下?小本生意,概不赊欠!”
傅云深盯着她那只脏兮兮的手,又看看她脸上那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无赖样,再感受着后腰那该死的、被抱枕顶住的支撑感…
一股前所未有的憋闷堵在胸口。他猛地起身,后腰那点暖意骤然消失,酸疼瞬间反扑,让他身形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他一把推开那个印着自己脸的抱枕,像推开什么脏东西,脸色黑如锅底。
“明天,”他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最后两个字,眼神刮过苏玛丽得意的脸,“我的人过来。”说完,再不停留,转身大步流星朝外走,那背影,像座随时要喷发的火山。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黑色的福特轿车引擎发出暴躁的轰鸣,绝尘而去。
苏玛丽捏着那份还带着傅云深怒气的合同,听着钱箱里叮当作响的铜板,脸上笑容越来越大。她扭头冲缩在柜台后的老爹一扬下巴:
“爹!开张!今晚加菜!红烧肉管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