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坑边缘，最后一名扑向陆凛的金鳞卫叛军，被断岳刀锋从肩至胯，斜斜劈成两半！滚烫的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如同泼墨般喷洒在焦黑的土地上，也溅了陆凛半身。浓稠的血浆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在他脚边积成一小滩暗红。
死寂。
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焦糊味，沉甸甸地压在幸存的几名金鳞卫心头。他们握着刀的手在颤抖，惊恐地看着如同从血池中捞出来的世子。昨夜面对妖邪白骨是恐惧，此刻面对屠戮同袍的世子，则是深入骨髓的寒意与…… 陌生。这还是他们追随多年、铁血却公正的世子吗？
陆凛拄着刀，剧烈地喘息着。强行催动天工罗盘的反噬，加上这一番搏命厮杀，几乎榨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脏腑如同被烈火焚烧，眼前阵阵发黑。但他强撑着没有倒下，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十几具尸体，最后落在那几个噤若寒蝉、脸色惨白的幸存者身上。
“清理干净。” 他的声音嘶哑而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赵乾……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到他，带到我面前。” 他必须知道，赵乾背后还有谁，金鳞卫被渗透到了何种地步！
“是…… 是，世子！” 幸存的金鳞卫如蒙大赦，慌忙应声，强忍着恐惧和呕吐的欲望，开始收拾残局。他们小心翼翼地绕过陆凛，动作麻利地拖走尸体，眼神却始终不敢与他对视。
陆凛踉跄一步，走到一块相对干净些的断壁旁，背靠着冰冷的岩石缓缓坐下。断岳刀插在身边，他闭上眼，试图调息压制体内翻腾的气血和蛊神骨片带来的阵阵灼痛。就在这时，一名正在翻检赵乾之前位置附近尸体的金鳞卫，发出一声低呼：
“世子！有东西！”
陆凛猛地睁开眼。只见那名金鳞卫从一具被陆凛刀鞘砸死的叛军（赵乾推出去挡刀的那个）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仔细包裹的、巴掌大小的硬物。油纸边缘，还沾染着死者的血迹。
“拿过来！” 陆凛沉声道。
金鳞卫连忙双手奉上。陆凛撕开被血浸透的油纸，里面赫然是一本薄薄的、用上好宣纸装订的小册子！封面上没有任何字迹，只有一道深褐色的、如同干涸血迹的指印！
陆凛的心猛地一沉。他翻开册子，里面是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记录的内容。只看了几行，他的瞳孔就骤然收缩成针尖！
“承平九年，腊月十三，酉时三刻。交‘癸亥’脉案于西角院张嬷嬷，得金二百两。”
“承平十年，三月初七。秘购南疆‘惑心草’十两，混入世子药膳。是夜，世子高热呓语，提及‘白骨’、‘血池’。”
“承平十一年，五月廿二。奉夫人命，将刻有‘天工’暗纹之玄铁令牌三枚，交予王五、李七、赵九，嘱其贴身藏匿，见‘悲风’令如见主。”
“承平十二年，即昨夜。亥时正。接夫人最后密令：‘聚阴引煞阵己启，妖妇为祭，事成则焕少爷承袭侯爵，尔等皆有从龙之功！若事败……’ 令未全，然夫人语气决绝，似有同归于尽之意。吾心甚忧，恐……”
……
这是一本账册！是赵乾的私人账册！记录的不是金银，而是他这些年为大夫人陆周氏所做的、一桩桩见不得光的肮脏勾当！时间、地点、人物、事件、所得报酬，甚至包括一些陆凛的症状描述和碎片信息，清晰得令人发指！
“癸亥” 脉案！惑心草！高热呓语提及白骨血池！天工坊暗纹令牌！悲风楼令！聚阴引煞阵！妖妇为祭！焕少爷承袭……
所有的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被这根名为 “赵乾账册” 的线，瞬间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清晰而恐怖的真相！
母亲陆周氏，不仅长期用药物影响、窥探他这个 “癸亥” 容器，试图窃取他的命格给弟弟陆焕！更早与悲风楼、天工坊勾结，利用金鳞卫传递信物，甚至…… 昨夜长生宴的坍塌，很可能就是她口中 “同归于尽” 的最后手段！目的就是为了彻底激活聚阴阵，用沈青璃这个 “妖妇” 献祭，为陆焕铺路！
一股被至亲之人当作工具、当作祭品般算计利用的冰冷愤怒，混合着昨夜失去所有亲人的巨大悲怆，如同毒藤般死死缠绕住陆凛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他握着账册的手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指节捏得咯咯作响，几欲将这本浸透罪恶的册子碾碎！
“噗 ——！” 急怒攻心之下，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血液溅在账册上，将那深褐色的指印染得更加妖异。眼前阵阵发黑，体内那股因愤怒而激荡的、源自蛊神骨片的灼热力量，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经脉中疯狂冲撞！
“世子！” 旁边的金鳞卫惊呼上前。
“滚开！” 陆凛低吼一声，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那股狂暴的力量。他不能倒下！至少现在不能！他死死盯着账册上最后那未写完的 “若事败……” 三个字，眼中燃烧起疯狂而冰冷的火焰。赵乾！这个执行者，这条母亲最忠实的狗，必须付出代价！
“赵乾…… 找到他！” 陆凛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挖出来！”
深坑底部。
绝对的黑暗与死寂，如同凝固的墨汁。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腐朽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远古的腥甜铁锈味。
沈青璃盘膝坐在一片相对平整的、由白骨巨门残余能量凝聚而成的暗金色平台上。心口处的蛊纹如同呼吸般明灭，每一次搏动，都贪婪地吞吐、炼化着来自万蛊血池的磅礴能量。那能量混合着初代蛊神残骸的破碎神性、血池本源以及无数影卫尸傀的残魂怨念，如同奔腾的熔岩洪流，一遍遍冲刷着她残破又重塑的经脉。
她的意识沉入一片由暗金与猩红交织的混沌之海。无数破碎的画面、凄厉的嘶嚎、冰冷的恶念在意识碎片中沉浮。那是血池中沉淀的怨念，是初代蛊神残存的混乱记忆，也是…… 她自身被剥离、被遗忘的过往碎片。
就在这炼化的关键当口，心口蛊纹再次传来一阵清晰的悸动！比之前感知到陆凛鲜血时更加剧烈！一股精纯、滚烫、带着不屈愤怒的生命精血气息，混合着一种…… 同源却更加暴躁灼热的力量波动，穿透厚重的土层，如同灯塔般清晰传来！
是陆凛！他又受伤了？而且这次的情绪…… 愤怒、悲怆、疯狂…… 如此浓烈！这股情绪…… 竟隐隐引动了她体内那属于 “恶念化身” 的本源，产生了一丝…… 共鸣？不，更像是食物对猎食者的吸引！
她鎏金竖瞳微微睁开一条缝隙，冰冷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黑暗与土层，再次 “看” 到深坑边缘的景象。看到了陆凛喷血的画面，看到了他手中那本染血的册子，更 “感受” 到了他体内那股因愤怒而失控的、同源的力量在咆哮！
“容器…… 愤怒…… 同源……”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她冰冷的意识中闪过。
就在这时，一首静静悬浮在她身侧、同样吸收着血池残余能量的青铜婴偶，突然剧烈地颤动起来！空洞的眼眶中，那点猩红的光芒暴涨，几乎要喷薄而出！它那只紧攥的小拳头缝隙里，那枚 “癸亥” 铜钱疯狂震颤，发出无声的嗡鸣！一股前所未有的、对陆凛此刻状态（精血 + 愤怒力量）的贪婪渴望，如同实质的尖针，狠狠刺向沈青璃的意识！
“呜…… 哇……！！！”
一声凄厉、尖锐、充满了无尽贪婪与暴戾的婴儿啼哭，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深坑底部炸响！这哭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震荡在灵魂深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 迫不及待！
这哭声如同魔咒，瞬间打破了沈青璃炼化的宁静。她体内尚未完全驯服的狂暴能量被这啼哭声引动，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死水潭，轰然掀起巨浪！剧痛再次席卷全身！
“聒噪！” 沈青璃冰冷的意识中闪过一丝暴戾！她猛地抬起手，沾满自身干涸毒血的手指，带着一缕粘稠的暗金能量，屈指一弹！
嗤 ——！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暗金光束，如同毒蛇般射出，精准地击中正在躁动啼哭的青铜婴偶！
“哇 ——！” 婴偶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尖啸，小小的身体被狠狠击飞出去，撞在远处一根斜插的、巨大如柱的白骨残骸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眼眶中的猩红光芒瞬间黯淡了许多，啼哭声也戛然而止，只剩下断断续续、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
深坑底部重归死寂。只有婴偶那微弱的呜咽，以及沈青璃周身因能量反噬而更加剧烈波动的暗金光晕，在诉说着刚才的冲突。
沈青璃收回手指，鎏金竖瞳重新闭合，强行压制体内翻腾的能量。但那婴偶对陆凛鲜血和力量的贪婪渴望，如同烙印般留在了她的意识深处。
那个男人…… 他的血，他的力量，似乎能引动这邪偶最原始的食欲？这倒是个…… 有趣的发现。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