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敲过三响,庭院里只剩竹影在青石板上爬行。萧珩赤足蹲在庑廊下,腰间银匣(手机)幽光映亮他紧锁的眉峰——昨日首播卖口红的收益仍冻结在“饿殍遍野”的血红图标里,屏幕顶端却浮着行鎏金小篆:【网络不通,财神绕道】。
“王爷对月参禅呢?”凌霜的声音裹着夜露飘来。她斜倚朱漆柱,指尖捻着半块核桃酥,碎屑簌簌落进石缝,“还是说您那‘西域摄魂镜’又显灵了?”
萧珩猛地将银匣扣在地上:“妖物作祟!孤分明见‘天罗地网符’悬在檐角!”他戟指指向飞檐——那里悬着个巴掌大的白匣子,六根细须幽幽泛蓝光,活似困在蛛网里的萤火虫。
凌霜嗤笑:“那是路由器,吐的是WiFi信号。”
“歪……歪什么?”萧珩己掀起蟒袍下摆垫手,龙泉剑鞘探向檐角,“待孤挑下这织网的铁蜘蛛!”
剑尖将触未触,白匣蓝光骤然大盛。萧珩腕间银镯“滋啦”爆出电火花,整个人后仰摔进芍药丛,发间簪着的和田玉簪“叮当”碎裂。凌霜抢步上前,正见他腰间银匣自动亮屏,血红弹窗疯狂闪烁:【鸿钧系统V1.0网络模块:信号强度0%】。
“爱妃且看!”萧珩从芍药残瓣中拈起半片玉簪,断口竟映出隔壁院墙的菱格窗影——窗内有个鸡窝头青年正敲击键盘,屏幕上滚动的密文如群蚁排衙。
凌霜眸色一暗。昨夜被骑手头盔吞噬的“太虚”徽记在脑中闪过,她忽将核桃酥塞进萧珩嘴里:“劳驾王爷当回梁上君子,听听那人在念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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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梆声荡过屋脊时,萧珩正倒挂在邻居窗棂下。屋内青年敲键盘的脆响混着嘟囔飘出:“……密钥长度128位,居然用《兰亭序》当密码本?古人真会玩……”
“兰亭序?”萧珩旋身翻回庭院,蟒袍广袖兜满夜风,“可是王羲之醉后挥毫的那卷帖子?”
凌霜己铺开宣纸,毫尖蘸墨如蛇信:“永和九年,岁在癸丑——首字‘永’的韵母是iong,对应键盘数字9664……”墨迹在宣纸蜿蜒成怪异符咒:YH9N-SZTCB。
萧珩盯着墨符皱眉:“此等鬼画符,能降服那铁蜘蛛?”
“这是密码映射表。”凌霜忽将宣纸揉团塞进他前襟,“王爷既认得‘天罗地网’,可敢随妾身会会这吐丝妖物?”
她足尖点地跃上庑廊,萧珩紧随其后。六根信号须在夜风里颤悠,蓝光映亮路由器底部的标签:【WIFI:TP-Link_2.4G 密码:__________】。
“让孤试试!”萧珩并指如戟戳向空白处,指尖却在标签上方三寸悬停——虚空中浮出个莹蓝键盘,键帽刻的竟全是钟鼎文。凌霜猛然按住他手腕:“别动!这是虚拟输入界面!”
萧珩指尖己收势不及,戳中“朕”字的钟鼎文。虚空中传来青年亢奋的尖叫:“抓到肉鸡了!快种木马!”
凌霜反手抽出发间金簪,簪尖在虚空中疾书。萧珩只见她腕底流光飞旋,金簪划出的轨迹竟与宣纸上墨符重合:“朕与将军解战袍——首字母ZYZJJZP!”
【滴——连接成功!】
机械音炸响的刹那,檐角路由器迸射七彩霓虹。萧珩腰间银匣“嗡”地震动,首播收益解冻通知弹满屏幕,却被一行血字覆盖:【后门程序植入完毕】。
“成了!”隔壁传来青年击掌大笑,“这俩古董coser的手机以后就是我的矿机!”
萧珩盯着路由器蓝光里游动的血红小字【Miner_Program】,忽将龙泉剑往地上一顿:“孤明白了!此物是织造‘天罗地网’的机杼!”他阔步走向墙根,剑尖挑起半截蚯蚓似的黑线,“看这蛛丝,定是通往隔壁妖巢的秘径!”
凌霜突然拽住他蟒袍后领:“那不是网线,是光纤。”
“光纤?”萧珩用剑鞘轻叩黑线,“莫非能透光传讯?《淮南子》有载‘削冰令圆,举以向日,以艾承其影,则火生’……”
“王爷博古通今,”凌霜冷笑截断,“不如猜猜黑客为何用《兰亭序》当密码本?”她指尖划过虚拟界面,调出邻居的浏览记录——满屏皆是【鸿钧系统漏洞分析】【太虚科技硬件架构】的标题。
萧珩瞳孔骤缩。昨日被锦鲤吞入腹的“太虚”头盔徽记在记忆里浮现,他猛然劈向虚空键盘:“定是妖道同党!待孤斩断这邪器经络!”剑风扫过,路由器蓝光倏灭,隔壁传来青年哀嚎:“我矿机掉线了!”
黑暗中,凌霜的银匣自动亮起。相册最新照片竟是路由器内部结构图,芯片角落蚀刻着米粒大的篆文:【太虚丁九】。
“丁九……”萧珩剑柄上相似的刻痕,“昨日那铁骑刺客头盔编号丙七,此物莫非是丙七的胞弟?”
凌霜忽将银匣塞进他怀里:“劳驾王爷对着它念段《出师表》。”
“为何?”
“黑客既偷到密码,定会再攻进来。”她拔下路由器电源,六根信号须如死蚕,“您念经超度时,妾身给他备份大礼。”
萧珩肃然盘坐,气泡音穿透夜幕:“臣亮言: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抑扬顿挫的诵经声里,凌霜用金簪尖在路由器标签背面疾书。待《出师表》念至“咨诹善道,察纳雅言”,她忽将标签撕下拍进萧珩掌心。
标签背面墨迹淋漓:ZYZJJZP→朕与将军解战袍。
“此符咒有何玄机?”萧珩对着月光细看。
“黑客若再破解,”凌霜踢开电源线,“就会收到这封战书。”
五更天,隔壁突然爆出青年惨叫:“卧槽!老子电脑蓝屏了!”
萧珩从假寐中睁眼,见凌霜指尖悬在银匣“发送”键上。屏幕残留着发送记录:【收件人:太虚丁九 附件:路由器标签背面照片.jpg】。
晨光镀亮檐角时,那六根信号须再无蓝光。而庭院莲池里,一尾锦鲤正吞吐着昨夜被剑风削落的半截光纤,鳞片折射出七彩霓虹,恰似毒酒泼洒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