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春天来得格外早。
当第一缕带着暖意的风吹过柏林废墟时，地下温室己经扩建成了一座小型农场。金属架上爬满了豆藤，紫色的月尘稻和黄色的玉米在田垄里交错生长，薄荷的清香混着泥土的气息，弥漫在每一个角落。莉娜己经长到了阿明的腰际，正在教新来的几个孩子辨认种子，她的德语里偶尔会蹦出几个中文词——都是赵建国教她的，比如“种子”和“希望”。
赵建国的身体越来越差了，长时间的劳作和旧伤让他常常咳嗽，但他每天都会拄着拐杖，巡视完所有的田地才肯休息。他把那叠妻子的信整理好，交给了阿明：“这些，你替我收着。”他指着信上的稻穗图案，“等以后，建一座种子博物馆，把这些故事都讲给后人听。”
阿明接过信，心里沉甸甸的。他知道，老人是在托付一种责任。
这年夏天，一支来自中国的科考队找到了他们。领头的是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看到温室里的月尘稻时，突然老泪纵横：“这是...我老师培育的品种！”她握住赵建国的手，“我老师叫林秀，2150年牺牲在种子库，她说过，总有一天，她的稻子会种遍全世界。”
赵建国笑了，指着那枚锈徽章：“她做到了。”
科考队带来了更先进的种植技术和更多的种子，还有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全球统一政府己经在日内瓦成立，正组织力量修复被战争破坏的生态环境，重建家园。
“我们来这里，就是想请你们做向导，”白发老人说，“带着月尘稻的种子，去更多的废墟，告诉人们，和平己经来了。”
出发那天，温室里的所有人都来了。刀疤脸带着黑狼帮的人，驾驶着越野车，成了他们的护卫队；叙利亚工人改装了车辆，装上了简易的种植设备；汤米和父亲背着玉米种子，说要去看看祖父曾经的田。
阿明把赵建国妻子的信和那枚锈徽章放进背包，莉娜抱着一盆月尘稻幼苗，坐在副驾驶座上，哼着那首关于春天的儿歌。赵建国因为身体原因，没能同行，但他站在温室门口，挥着手，首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车队行驶在废墟的公路上，阿明打开车窗，风里带着青草的气息。他看着窗外掠过的断壁残垣，想象着不久的将来，这里会重新长出庄稼，会建起房屋，会有孩子在草地上奔跑。
“你看！”莉娜突然指着远处，“那里有绿色！”
阿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在一片倒塌的建筑后面，真的有一抹绿色在风中摇曳——是一株野生的蒲公英，白色的绒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一个个小小的梦。
他忽然明白，赵建国说的“为‘人’留点东西”，从来都不是指某一粒种子，而是指那份无论经历多少战争、多少苦难，都能在心底生根发芽的希望。就像这株蒲公英，无论被埋在多深的废墟里，只要有一丝阳光，就能破土而出，飞向更远的地方。
车队继续前行，载着种子，载着故事，载着无数人的期盼，驶向一个崭新的、属于所有人的春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