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婚事突至，方寸皆乱
碎玉轩的暖阁里，青瓷碗里的桂圆汤还冒着热气，甜香漫了满室。沈明珞捏着帕子，指尖绞得发白——刚才太后那句“我瞧着福尔泰那孩子不错，想跟皇上提提你俩的事”，像块石头砸进她心里，漾得她五脏六腑都发颤。
“明珞，怎么不说话？”太后放下佛珠，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突然听了这话会慌，但福尔泰家世清白，对你又上心，模样才情都是顶好的，跟你站在一块儿，多般配。”
“太后！”沈明珞猛地抬头，声音带着哭腔，“我不嫁！我还小，想再陪您几年！”
她心里乱得像团麻，福尔泰是好，可她对他只有朋友的亲近，没有半分儿女情长。更何况……她心里装着的，是那个总板着脸、却会偷偷给她塞玉佩的傅恒。
“傻孩子，哪有一辈子不嫁人的道理。”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这事儿我还没跟皇上说，就是先跟你透个气。你好好想想，啊？”
沈明珞咬着唇，没应声，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掉在衣襟上。她得想办法，绝不能让这门亲事成了。
而另一边，傅恒府的书房。
傅恒正对着沙盘推演兵法，指尖刚落下一颗旗子，就见海兰察掀帘进来，脸色古怪得很。
“怎么了？”傅恒头也没抬，语气平静。
海兰察挠了挠头，支支吾吾道：“刚……刚从宫里听来个信儿，说……说太后想给公主指婚。”
傅恒的指尖顿在沙盘上，抬眼看向他：“指给谁？”
“还能有谁，”海兰察叹了口气，“福尔泰啊。说太后瞧着他俩年纪相仿，性子也合得来，想让皇上赐婚。”
“啪”的一声，傅恒手里的旗子掉在沙盘里，搅乱了刚摆好的阵型。他猛地站起来，眼神里满是错愕，随即涌上一股说不清的烦躁，像有团火在心里烧。
“不可能。”他低声道，声音发紧。
“怎么不可能？”海兰察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福尔泰对公主的心思，谁不知道？前几日还巴巴地跑去潭柘寺送点心，陪了半宿呢。再说，论家世样貌，他确实配得上公主……”
“够了！”傅恒厉声打断他，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想起沈明珞在宫外和福尔泰并肩走的样子，想起她咬着冰糖葫芦对福尔泰笑，想起福尔泰看她时那毫不掩饰的欢喜……那些画面此刻像针一样，扎得他心口发疼。
他一首以为，只要他守着那份不能说的心思，只要他离她远些，总能找到合适的位置看着她。可现在，有人要把她从他眼前彻底夺走了。
“大人，您没事吧？”海兰察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认识傅恒这么多年，从没见他这么失态过。
傅恒没说话，转身走到窗边，望着皇宫的方向，拳头攥得死紧。夕阳的光落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眼神里的挣扎几乎要溢出来。
他是她的皇叔，是朝廷命官，按规矩，本该为她的婚事高兴。可他现在只觉得一股戾气首冲脑门，恨不得立刻闯进皇宫，告诉所有人，他不同意。
“大人，”海兰察小心翼翼地开口，“您……该不会是真对公主……”
傅恒猛地回头，眼神冷得像冰：“胡说什么！”
可他眼底的慌乱，却瞒不过海兰察。海兰察叹了口气，没再追问，只是心里清楚——傅恒这次，是真的乱了方寸了。
傅恒重新坐回椅子上，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沙盘里的阵型乱了，他的心也乱了。他拿起桌上的兵书，翻了几页，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子里全是沈明珞的脸——她哭鼻子的样子，她笑起来的样子，她冲他挤眉弄眼的样子……
如果太后真的下了旨，她会愿意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狠狠压了下去。不，他不能让这事儿成了。
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能。
他站起身，快步往外走，袍角扫过桌沿，带倒了砚台，墨汁溅了满桌，他却浑然不觉。
“大人去哪？”海兰察追出来。
“进宫。”傅恒的声音硬邦邦的，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不知道进宫能做什么，不知道该去求谁，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他只知道，再坐在这里等下去，他会疯掉。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青石板路上，像一道挣扎的、不肯屈服的痕。
而碎玉轩里，沈明珞还在掉眼泪。她望着窗外渐渐暗下去的天色，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傅恒，你可一定要知道啊。你可一定要……做点什么啊。
这一夜，注定有人无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