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侯府的后花园内,碧水环绕的凉亭中,三个气质迥异的年轻男子正享受着夏末难得的清凉。
"咔嚓"一声,永定侯世子萧景琰随手掰开一块冰镇西瓜,鲜红的瓜瓤衬得他修长的手指格外白皙。
他慵懒地靠在栏杆上,一双桃花眼里盛满玩世不恭的笑意。
"这西瓜倒是甜,就是比不上我娘安排的'赏花宴'来得腻人,我娘也是闲不住,你们说说,今年都第二回了。"
坐在他对面的蓝衣公子闻言轻笑。
蓝衣公子是这当朝太傅嫡孙,名叫谢霖风,生得温润如玉,偏生眼角一颗泪痣平添几分风流。
他慢条斯理地摇着折扇:"景琰兄,你这是第几次抱怨了?侯夫人也是为你好。听说这次赏花宴会,侯夫人邀请了京中所有未出阁的世家贵女,据说这次还会有何家的千金,你知道何将军那个老顽固,从来不肯女儿参加这些,这次他刚好出远门,你小子好福气。"
"去去去!"
萧景琰嫌弃地摆手,西瓜汁沾在唇角也浑然不觉,旁的小厮连忙递上帕子来。
"那些个贵女,不是端着架子就是装着贤惠。我要的是能让我一见倾心的姑娘,得是那仙女下凡,美的不可方物..."
他忽然卡壳,转头看向一首沉默的第三人,向男人寻求赞同道:"赫兄,你说是不是?"
凉亭角落,一袭玄色锦袍的南宫赫正垂眸品茶。
作为当朝女帝最小的儿子,最受疼爱的宁宣王,南宫赫遗传了女皇七分的样貌和气质。
他生得极好——剑眉斜飞入鬓,鼻若悬胆,薄唇紧抿成一道冷硬的线。
闻言提起自己,只是淡淡抬眼,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
他天生就是一副冷面,像是带了面具一般,旁的人见他都觉得心生畏惧。
而萧景琰和谢霖风算得上是从小一起长的勋贵子弟,这两人从不嫌弃他不爱说话和冷脸,也就这么在一起玩。
"哈!"谢霖风折扇一收,指着南宫赫笑道,"你问他?这位爷怕是连'一见倾心'西个字都认得吧。要我说,咱们三个里,小赫王爷指定是最后成亲。"
萧景琰突然来了精神,西瓜也不吃了,凑到南宫赫跟前:"说起来,赫兄今年二十有一了吧?陛下就没催过?"
南宫赫放下茶盏,瓷器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目光扫过两个损友,声音低沉冷冽:"军营比试在即,你们很闲?"
谢临风立刻举手投降:"别别别,我可不想再被你操练,今年我没报名昂。"萧景琰也憨笑,表示自己今年也不去,顶多看个热闹。
谢霖风转头对萧景琰挤眼睛,"不过话说回来,何家那位小姐我见过一次,年纪虽小,但确实..."
话未说完,南宫赫突然起身。
玄色衣袍在微风中轻扬,腰间玉佩叮咚作响。
"申时了。"他简短地说,这是要走的架势。
萧景琰连忙拦住:"别啊赫哥哥!赫兄!再说会儿话!"
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听说这次何将军的长子何文韬也会参加比试,就是你之前一首提的那位,他而今己经是校尉了,还是蛮厉害的..."
南宫赫脚步微顿,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兴味。
谢临风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细节,摇着扇子笑道:"看来咱们小赫王爷对美人没兴趣,倒是对何小将军...啧啧。"
"闭嘴。"南宫赫冷声道,但唇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三日后,校场见。"
望着那道挺拔的背影远去,萧景琰挠挠头:"你们说,南宫赫该不会真打算孤独终老吧?"
谢临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目光落在石桌上——南宫赫用过的茶盏边,有一圈细小的,快干掉的水痕,隐约是个"可"字。
啧啧,还是个闷葫芦。
————
何清珩坐在梳妆台前,指尖轻轻拨弄着一支白玉簪子,铜镜映出她端庄精致的面容。
唐苏月推门而入,手里捏着一封烫金请帖,眉梢带着几分喜色。
“娘?怎么不叫人请我过去,您怎么亲自来,天热,小心中暑了爹爹要生女儿的气了。“
何清珩起身去迎唐苏月。
"珩儿,永定侯府送来帖子,邀你参加几日后的赏花宴。"
唐苏月将请帖递给她,语气温和,"侯夫人特意点了你的名,说是听闻你琴艺精湛,想请我们家珩儿能赏脸一曲。"
何清珩指尖一顿,面色一僵,白玉簪子险些滑落。
上一世,她没能去成这场赏花宴。
那时袁姣姣和芬娘为了顶替她去赏花宴,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她浑身起疹,高烧不退,生生错过了这次机会。
她当初恢复了之后想去找袁姣姣算账,结果江执韫知道这件事之后,还同她冷脸了许久,说她心存异心,姣姣是好心。
后来她才知道,这场赏花宴并非寻常闺阁聚会,而是永定侯府为世子相看未来世子妃的场合。
京中权贵云集,若能得用永定侯府青睐,便是攀上了朝中文官权臣清流一派的关系。
而世代武将世家的何家,恰恰缺的就是朝中文臣的支持。
前世,父亲何振川战死沙场后,尸骨未寒,朝中便有人弹劾他"刚愎自用,贻误军机"。
哥哥何文韬被诬陷通敌,榻上被人一杯毒酒了结性命。
她跪遍朝堂,却无人肯为何家说一句话——武将在朝中势单力薄,文官清流不屑与之为伍,而勋贵世家更不愿蹚这浑水。
她孤立无援,眼睁睁看着何家倾覆。
那时候,只有一个人站出来。
那个人,给了她最后的体面,只是那时候的何清珩没办法接受那样的选择。
如今重来一世,她绝不会再让何家重蹈覆辙。
"珩儿?"
唐苏月见她出神,轻轻唤了一声。
何清珩抬眸,唇角扬起一抹浅笑:"女儿去。"
唐苏月有些讶异:"你平日不是最不喜这种场合?"
"母亲,"何清珩指尖着请帖边缘,声音轻缓却坚定,"何家不能只靠父亲和哥哥在军中立足。朝堂之上,文臣清流的话语权,有时候比武将的刀剑更锋利,我既然是何家的孩子,总不能一首活在你和爹爹的庇佑下吧。”
何清珩笑着搂住母亲的手臂,乖顺的蹭蹭唐苏月的肩头。
唐苏月怔了怔,随即欣慰一笑:"你长大了。"
何清珩垂眸,掩去眼底的冷意。
永定侯府世子萧景琰,传闻是个插科打诨的纨绔,整日游手好闲,没个正形。
可何清珩知道,永定侯府在朝中的地位绝非虚名——侯爷掌翰林院,世子虽看似荒唐,却与皇子,权臣子交好,府中门生故旧遍布六部。
若能借这场赏花宴与侯府搭上关系,哪怕只是混个脸熟,对何家而言都是百利无害。
至于萧景琰本人……虽然没见过样貌,但是旁人口中的未必是真他。
何清珩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
——即便他名声再差,也比不过江执韫那等忘恩负义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