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枯骨渊的银针
湿冷刺骨的霉味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猝然钻进云蘅的鼻腔,狠狠噬咬她混沌的意识。她猛地打了个寒颤,沉重的眼皮挣扎着掀开一丝缝隙。
浓稠的黑暗,几乎要将人溺毙。
只有高处一扇巴掌大的铁窗,吝啬地透进几缕惨白的光,勉强勾勒出西壁湿滑冰冷的岩石轮廓。身下是粗糙扎人的稻草,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遍布全身的剧痛。手腕脚踝被生锈铁链磨得血肉模糊,每一次心跳都带着沉闷的回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记忆碎片带着尖锐的棱角刺入脑海。
前一秒,她还是云蘅,现代中医药学博士兼古法丹药研究者,正全神贯注记录一组新发现的珍稀草药分子式。下一秒,刺耳的警报撕裂空气,天花板轰然砸落,灼热的气浪吞噬了一切……
再睁眼,便是这人间炼狱。
“云家……弃子……”她艰难地蠕动嘴唇,尝到自己干裂唇瓣渗出的血腥味。原主残存的记忆翻涌——一个被视为家族耻辱、天生经脉淤塞无法修炼的废柴,一个被榨干最后价值、推出来平息“枯骨渊”怒火的祭品。
冰冷的怒意混杂着强烈的求生欲,瞬间压过肉体疼痛。不能死!绝不能像垃圾一样腐烂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
云蘅强迫自己冷静,属于研究者的精密思维强行压下濒死的恐慌。她闭眼,集中残存的精神力感知身体:内腑重创,多处骨裂,失血严重,更致命的是,一股阴寒歹毒的气息盘踞在丹田和要穴,不断蚕食生机。
是毒?还是某种阴损禁制?
她艰难挪动唯一能动的手,颤抖着在身侧稻草深处摸索。指尖触到一个冰冷坚硬的小物件——一根尾部锈迹斑斑、却依旧尖锐的银针!这是原主藏下的唯一“武器”。
一丝微光在绝望中亮起。云蘅紧攥银针,冰凉触感带来奇异的镇定。她屏息,调动这具身体里几乎不存在的、最原始的生命力。
集中!
银针尖端,在她意志催动下,极其微弱地亮起一点针尖大小的白芒,脆弱如风中残烛。
摸索着,颤抖着,刺入颈侧穴位。位置偏差,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她咬牙调整角度,再次刺入。
嗡!
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暖流,顺着银针艰难冲开一丝淤塞!胸腔猛地一松,新鲜空气涌入。
有效!
就在这时,铁门外传来锁链拖动声和狱卒粗哑谄媚的嗓音:“哎呦,张管事,您老怎么亲自来了?这腌臜地方……”
“哼!”尖细刻薄的声音响起,“看看那废物咽气没有?三更天,准时扔进枯骨渊!手脚麻利点,骨头渣子都别剩!”
“是是是!保管干干净净!”
脚步声远去。
三更天……枯骨渊……骨头渣子……
每个词都像毒锥扎心。时间,不多了!
恐惧的潮水再次涌来。云蘅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和剧痛让她清醒。不能放弃!
她猛地睁眼,黯淡眸底爆发出惊人的亮光!冷静与狠厉交织!顾不上穴位精准,仅凭对经络的深刻记忆和手中银针,她开始了与死神赛跑的疯狂自救!
颈侧天鼎,针入三分,强行提升心率!胸口膻中,斜刺一寸,激发心脉!手臂内关、合谷,双腿足三里、三阴交……银针在遍布伤痕的身体上飞快点刺、捻转!每一次落针都带来撕裂剧痛,每一次捻转都让她浑身抽搐,冷汗如瀑。那点微弱的白芒疯狂闪烁,压榨着身体最后潜能!
“呃啊……”压抑的痛哼从齿缝溢出,身体痉挛,但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快!眼睛亮得惊人,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火焰。
时间流逝。地牢死寂,只有她粗重喘息和银针细微的破空声。
最后一针狠狠刺入足底涌泉,猛地捻转三圈!
“噗!”
云蘅身体剧震,喷出一口粘稠乌黑、散发恶臭的淤血!淤血溅地,滋滋作响,腾起诡异黑烟。
盘踞体内的阴寒气息骤然消散大半!虚弱剧痛仍在,但濒死的冰冷感褪去了!
她在地,大口喘息,汗水混着血水晕开。嘴角艰难扯动一下。
活下来了!暂时。
她挣扎着拔下银针藏好,只留一根最锈迹斑斑的攥在手心,紧贴皮肤。
笃!笃!笃!
三更梆响,冰冷悠长。
“哐当——!”
铁门被猛地拉开!火把光涌入,映出两个狱卒凶神恶煞又隐含畏惧的脸。
“时辰到了!拖出来!”
瘦高狱卒啐了一口,像拎破麻袋般抓住云蘅胳膊,粗暴拖起。剧痛席卷,云蘅眼前发黑,却死死咬住舌尖,咽下痛呼,身体软垂,长发遮住眼中冰冷锐利。
“妈的,这废物什么味儿!”狱卒嫌弃咒骂,加快脚步。
穿过幽深霉烂的通道,一股更阴冷腐朽的风吹来。尽头,一扇巨大、布满暗红符文的石门半开,门内是吞噬一切的黑暗。门楣上,三个扭曲如血字的古字——枯骨渊!
站在门口,灵魂都在颤栗。狱卒脸色惨白。
“就、就这儿了!”粗壮狱卒声音发颤,猛地用力将云蘅朝门内推去!
“滚进去吧!废物!”
失重感袭来,阴风如鬼手撕扯。云蘅没有反抗,反而借着冲势,在半空中艰难拧转身形!
噗!
落地处并非岩石,而是深及脚踝、松软的灰白色粉末!她扑倒,粉沫灌满口鼻!
“咳咳……噗……”呛咳着抬头,吐出粉末。借着石门缝隙透入的微光,看清身下。
是骨灰!厚厚一层,铺满深渊之底!无数狰狞白骨探出。空气弥漫着万年腐朽尘埃和一丝……沁入骨髓的魔气!
寒意瞬间冻结血液!这是万葬坑!
身后,沉重的石门发出刺耳的“嘎吱”声,缓缓合拢!
就是现在!
在石门彻底关闭、黑暗降临的前一瞬,云蘅动了!她压榨经脉潜能,身体如弓弦弹射而起!扑向石门侧面,阴影笼罩的角落!
同时,手中银针用尽全力刺向手臂内侧隐秘穴位——清冷渊!
噗!
针入血肉!尖锐剧痛炸开!一股狂暴力量从枯竭丹田爆发!
“呃啊——!”痛吼迸出!
借着这股力量和惯性,身体在石门合拢的最后一瞬,擦着石壁翻滚撞入角落阴影!
轰隆!
符文石门轰然关闭!绝对、令人窒息的黑暗瞬间将她淹没。只有自己粗重带血的喘息在死寂中空洞回响。
成功了!暂时脱离深渊中心。
代价惨重!经脉反噬剧痛如万针穿刺!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怨毒诅咒的阴风透骨而入,让她剧烈颤抖。
她蜷缩在冰冷石壁角落,背靠岩石,大口喘息,每一次都撕裂般疼痛。冷汗浸透衣衫,混着骨灰。
黑暗中,感官放大。
死寂。凝固的死寂。
冰冷。冻结灵魂的冰冷。
魔气!如冰冷带刺的触手缠绕,试图侵蚀意识。识海中,属于现代云蘅的精神力筑起堤坝抵抗。
她不敢动,不敢呼吸。一手捂嘴,一手紧握染血银针,指节泛白。
时间缓慢流逝。
不知多久。
“咔…嚓……”
一声轻微却清晰的碎裂声,刺破死寂!
云蘅全身汗毛倒竖!心脏骤停!猛地屏息,将身体完全融入石壁阴影。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