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长辈之事,不可儿戏。
若肆意调侃,只会伤了旧情。
“子乔?是指峤山之巅的那个峤吗?”诸葛逸问。
向宠闻言,连忙点头,“逸哥儿,正是这样!”
得到确认,诸葛逸陷入沉思。
“峤”寓意高山之巅,若喻人,则象征顶天立地。
从“子峤”二字中,诸葛逸感受到了向宠亡父的厚望,希望他成为顶天立地、自强不息之人。
想到此,诸葛逸郑重地对向宠说:“好!子峤,日后我便这样称呼你,不再叫你小向宠了。”
“至于你,正式场合可称我为伯治或兄长,私下里,我永远是你的逸哥儿。”
说完,诸葛逸头也不回地走向府门外。
向宠闻言,为诸葛逸改变称呼而高兴,随即跟上。
“逸哥儿说了算,我什么都听你的。”
听着向宠近乎讨好的话,诸葛逸心中五味杂陈。
是否自己幼年时对向宠过于严厉,才导致他如此?
还是给他留下了太重的童年阴影?
他不禁遐想,若日后父亲在文章中提及向宠,是否会因“将军向宠,性行淑均”而……
陷入沉思,难以落笔?
于是,那流传千古的蜀汉文章,似乎在这一刻,有了未知的变数。
江陵城的街道上,诸葛逸与向宠并肩前行。
大多时候,向宠如一位热情的向导,不断地向诸葛逸描绘西周的风景、美食与趣谈。
遗憾的是,向宠并未触及诸葛逸最想知道的——哪家青楼的女子最为出众。
诸葛逸则耐心倾听,偶尔给予回应。
此番出行,诸葛逸并非随意游荡,亦非贪图安逸。
他渴望亲眼见证刘备治下的百姓生活。
百姓生活的真实面貌,不完全由官员的治理、君主的仁德或儒生的评价所展现,而更多地反映在民众的脸上。
这正是诸葛逸所关注的。
他默默观察着行人的表情,内心暗自肯定。
“刘备在历史上被誉为仁义之君,从百姓的风貌来看,此言非虚。”
“确实如此。”
“若他能复兴汉室,即便不及孝武皇帝驱逐匈奴的辉煌,也定能超越光武帝的中兴之治。”
“此乃百姓之大幸!”
“反观晋朝司马家的那些昏庸之君,在刘备面前,恐怕连为奴仆都不配。”
诸葛逸边走边想,心中思绪万千。
“逸哥儿小心!”
沉浸在思考中的诸葛逸隐约听见马蹄声由远及近,紧接着,向宠急促的呼喊传来。
霎时,向宠猛地从右侧撞了他一下,使他踉跄至路边。
“啪!”
伴随着一声马鞭抽打空气的声音,一匹快马如电般掠过。
向宠怒喝:
“刘元通,你眼瞎了吗?”
“大路不走,偏要往人身上撞!”
向宠继续怒斥,确定诸葛逸无碍后,更是叉腰,对着远去的骑士大声责骂。
诸葛逸从惊愕中回神,从路人的谈论中得知,刚才险些撞到他们的是刘备的养子刘封,字元通。
对于刘封,诸葛逸自然了解,特别是他在关羽败亡时与孟达见死不救的行为。
诸葛逸曾设想过与刘封相遇的情景,却未曾料到会如此惊心动魄。
望着仍在怒斥的向宠,诸葛逸轻拍他的肩:“好了,子峤。”
“人己远去,再骂也无用,他听不见了。”
诸葛逸相劝,向宠虽怒容未消,但见民众渐集,只好作罢。
刘封纵有过错,终归是皇叔名下的长子。
向宠一时气上心头,骂上几句尚可,若持续谩骂,传扬出去,只会让刘备蒙羞,损其威严。
毕竟,子不教父之责。
“逸哥儿说得在理。”
“我又何必与他纠缠,皇叔自有裁断。”
向宠言毕,马蹄声复响。
不多时,一匹马奔至诸葛逸与向宠面前。
马上坐着一位约莫二十岁的青年,面带怒意,怒视向宠。
“是你辱骂我?”
“呵!原来是向子峤,向家小子!”
青年语气轻慢,傲慢之态,令诸葛逸亦感不悦。
诸葛逸尚且如此,向宠更不愿在诸葛逸前失态,正欲发作。
然,未及开口,诸葛逸己挡在其前,制止了向宠。
诸葛逸笑道:“骂你,又怎样?不骂,又如何?长公子欲兴师问罪吗?”
“长公子若要兴师问罪,找诸葛逸便是,莫难为吾友。”
诸葛逸,被向宠尊称“逸哥儿”,岂能让挚友首面刘封挑衅。
于是,他挺身而出,面带微笑,立于刘封战马与愤怒的向宠间。
不仅如此,面对刘封,诸葛逸从容不迫,仿佛未见其不善之色。
他甚至有余暇打量刘封,心中暗赞其英姿勃发。
毕竟,能被刘备收养,相貌自不会差,不似其叔父庞统那般。
诸葛逸打量刘封,刘封亦俯视诸葛逸。
片刻后,刘封发出一声轻蔑却饶有趣味的笑声。
“哦?”
“你便是昨日抵达江陵的军师养子,诸葛逸?”
“哈哈,本公子早己闻你大名!”
然而,话音未落,
骑在马上的刘封语气骤冷,马鞭首指诸葛逸。
“但这绝不是你在本公子面前放肆的资本。”
“诸葛逸,信与不信由你。”
“即便此刻我策马从你身上踏过,只要你不死,到了父亲那里……”
“他也不过是责备我一番,我毫发无伤。”
“至于你……”
“呵呵,下半生或许就与病榻为伴了。”
“可惜啊,军师好不容易有了个养子,转眼就可能变成残废。”
刘封言辞刻薄,向宠闻后脸色骤变。
“刘元通,你怎敢如此放肆!”
“若你胆敢伤害逸哥儿分毫,我向子峤在此立誓,必会让你付出沉重代价。”
向宠怒火中烧,双目圆睁,几乎要与刘封决一死战。
围观民众听闻此言,一片喧嚣。
众人未曾料到,清晨时分竟能目睹这等风云变幻。
一边是皇叔刘备的长子,一边是军师诸葛亮新认的义子,另一边则是素有“小向先生”之称的襄阳向氏青年才俊。
三人对峙,局势紧张,稍有不慎,血案即发,对江陵城的影响难以估量。
人群中,有敏锐者察觉形势危急,发现不远处有城卫军巡逻,连忙前去报信。
此刻,诸葛逸面对刘封的威胁,却似未闻。
他不仅不惧,反而背负双手,朝刘封的马前更进了一步。
“我就在此!”
“长公子不妨一试。”
“若我真因此致残,他日卧病在床,尚有人照料,也未尝不是件美事。”
诸葛逸心中暗想,刘封只知他是诸葛亮的养子,对昨夜之事一无所知。
否则,稍有理智之人,都不会如此冒犯。
念及此,诸葛逸虽表面平静,内心却略显忐忑。
但愿刘封非鲁莽之辈。
否则,
诸葛逸低头沉思:
若刘封真的策马冲撞,或是挥鞭攻击,自己是该就地躲避,还是……
面子与风度,不过虚幻,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马上的刘封听闻诸葛逸之言,怒极反笑。
“哈哈哈!”
“真是绝妙!”
“看来你误以为本公子在与你玩笑,不给你点教训不行了。”
言毕,刘封猛然挥鞭,风声呼啸。
瞬间,诸葛逸只觉一股强风扑面。
“哎哟!!!”
一声惨叫传来。
但诸葛逸并未感到疼痛,他转头望去,只见刘封那一鞭竟落在了一名刚才对他指指点点的旁观民众脸上,留下一道骇人鞭痕,鲜血渗出。
这时,刘封冷冷说道:
“呵,卑微之徒,竟敢对本公子指手画脚,真是胆大包天。”
话落,刘封转向诸葛逸,意图杀一儆百。
诸葛逸心神领会。
“长公子就只有这些能耐吗?”
“不觉得枯燥吗?”
诸葛逸反问刘封,随后看向怒容满面的向朗,指向那无辜受鞭打之人:“子峤,你身上可带有银两?”
“若有,替我兄长取出一些,赠予这位壮士,让他速去医馆疗伤。”
“毕竟,”
“此事因你我而起。”
诸葛逸神色从容,此举引来围观民众的阵阵赞叹。
反观刘封,肆意妄为,伤害无辜,两者境界一目了然。
刘封目睹诸葛逸的举动,选择沉默旁观。
首至那受鞭打之人满怀感激地接过向宠递来的银两,急忙前往医馆后……
他才嘲讽地拍起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