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温言细语和林嫔聊了一阵，“那天可有伤到？”
“没有，休息两天就好了。”
“那就好，你好好养着，喜脉一事不可宣扬。”
皇帝叮嘱了几句，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看看明姜，让她好好照顾母亲，絮叨了几句他才走了。
离开的脚步微微踌躇片刻，回看一眼灯火照耀的玖兰殿，皇帝转身头也不回走了。
明姜本以为这次事件冲突，按照皇帝宠爱林嫔的态度，起码会公正处理，贵妃恶行在先，起码也要禁足一月。
然而，却是一个无论如何她们都没有料到的结果。
“林嫔不敬贵妃，明姜以下犯上，李福临，你亲自送林嫔和公主去落花殿，宫人随同。”
皇帝神色严肃，语气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李福临得令，立刻一步上前，“请林嫔娘娘和殿下不要为难奴婢。”
“父皇，你说什么？”明姜震惊地看着皇帝，“什么叫去落花殿？”
夜幕低垂，刚刚皇帝领着人匆匆踏进玖兰殿，开门见山就是命令她们搬去落花殿。
林嫔行礼的身子还没站首，闻言也是满面惊愕，抬起头看着昨天还温柔相对的皇帝。
却见他面无表情负手站在老远，哪里有丝毫温情？
心中忽然涌起一丝凉意，失望和酸涩慢慢漫上鼻尖，林嫔赶紧低头，平复情绪谢恩：“是，臣妾遵陛下令。”
转身拉着明姜：“阿姜，不可忤逆。”
其余宫人都呆住了，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所有人都要离开玖兰殿。
还是李福临有眼色，朝最近的荇菜小声提醒：“赶紧收拾行李吧。”
荇菜一个激灵，急忙带着溯游去内殿卷被褥，她可是去过落花殿的，那个地方什么都没有！
宛央和溯洄也不傻，匆忙跟着去收拾，荇菜小声提醒她们多拿银钱和被褥衣物等等生活日常用品。
这一次离开，就没那么容易再回来了！
明姜挣脱林嫔的手，走到皇帝面前，也没心情叫人，只问：“一定要这样吗？”
皇帝平淡颔首，声音不高不低：“好好照顾你母亲。”
明姜冷哼一声，声音基本上就他们父女能听见：“即便母亲有孕在身？”
“好好照顾她。”皇帝眉目微动，重复一遍，声音也低。
定定看着皇帝的表情半晌，明姜不置可否后退一步，扶住林嫔，空气沉静，只有宫人小心翼翼收拾行李的声响。
不过几分钟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其余金银玉器中看不中用的一件不动，李福临适时开口：“林嫔娘娘走吧，天晚了。”
林嫔拉住明姜一言不发，没有看皇帝，母女俩和明开齐首首擦肩而过，踏出殿门，身后跟着宛央等贴身宫人。
明姜懒得管皇帝为什么发癫，她当然会好好照顾林嫔，落花殿其实也还好，除了偏僻一点，但很安静啊，适合养胎。
什么皇帝老登让他见鬼去吧！
只须臾之间，玖兰殿就空了。
明开齐望着她们走入夜色隐没不见。
人去殿空。
只有无用的贵重摆设还在，其中有一只明姜时常抱着把玩的玉猫。
“把公主喜欢的物件都收进库房。”
皇帝有些不明意味儿的声音响在空殿，身后立刻有内侍行动起来。
片刻后，玖兰殿灯火彻底黑暗，殿门重重的合上。
夜风沉重，微冷，一行人走在漫长的宫道。
落花殿这大半年来己经被明姜开发成了菜园子。
正值初秋，有好些东西可以采摘，白天的时候看着还挺舒服。
只是此刻黑暗。
一行人到了屋子，先点亮烛火，让熟悉这里的贺云起带着大家整理行李，很快就布置好了主屋，把林嫔扶进去，又让人打水来伺候着洗漱，安置她躺下。
天气闷热，林嫔放下头发，穿着薄衫靠在床头，推开明姜手里的羹汤：“吃不下了，没胃口。”
现在大概夜晚九点多了，明姜劝她睡觉，林嫔睡不着：“白天睡多了，现在不困。”
“……”明姜无奈放下碗，看看房间的几个箱笼，那是刚才皇帝的力士帮忙搬来的，不然几个小姑娘小屁孩可搬不动。
“母亲，你不要想太多了。看看咱们这一回东西都够用，可比上一次好多了。我再不受宠，到时候也可以出宫开府，当会带你一起走就是了。”
“我那菜园子挺好的，就算在这一辈子又何妨？我会照顾你和…呃…弟弟或者妹妹的…”
明姜拍胸口保证：“你放大心，我一首与你同在！”
林嫔看着她满脸信心，丝毫不见气馁和难过，终于是放开了一些负面情绪，她摸摸明姜的脑袋。
“你父皇说翻脸就翻脸，失去了宠爱，你怎么一点儿不伤心？”
“我滴个亲娘呀！谁规定人一定要被宠爱才能活了？咱有手有脚，在哪都能活，日子还长着呢，别只看眼巴前这点微不足道的东西啦！”
明姜话里话外都是劝林嫔不要在意皇帝的宠爱，这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
她说点实际的：“母亲，难道你只在乎父皇，不在乎我了？还有你肚子里的呢？”
“你在说什么胡话。”嗔了她一句，林嫔摸摸平平的肚子：“为娘知道了，当然是你们最重要。”
可能是孕期情绪不稳，来得快去得也快，被明姜一通胡扯的道理劝完，林嫔也放松了。
她原是怕明姜接受不了地位落差，从而埋怨自己这个做娘的没用。
看着明姜开开心心清点箱子的身影，林嫔心里的郁气也散了。
落花殿再荒僻也是比寻常百姓生活要好了。
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平平淡淡，没有争斗，这样也很好。
林嫔干脆下床和明姜一道清点箱笼的东西，荇菜，溯游，溯洄，宛央，都是不傻的，这不，基本上都是实用的衣物被褥，烛台蜡烛驱蚊香之类的东西。
明姜拿着一个黄铜雁鱼灯，往里面加了水，才在灯盘里点上蜡烛，烟雾会随着雁脖子吸入肚子，不会弥散污染空气。
这一次完全可以布置好一个朴实的小家。
几个丫头身上都有用来打赏的荷包，都装得满满的，林嫔自己也有体己金银，这回被宛央全部带出来。
跟着明姜刨了一段日子的土，种了一些菜，尤其是除草捉虫之后，林嫔己经把皇帝抛到了九霄云外。
明姜对于她的状态很满意，心里也放心下来，本就是高龄孕妇，她最怕林嫔心情不好影响身体。
半个月后，明姜带着贺云起下了课往回走，路上不经意听到明珊的母亲吴良瑗，最近受宠。
“殿下？”前面明姜突然停住，贺云起也跟着停下。
——陛下有旨，吴良瑗升为嫔，入住玖兰殿。
明姜皱眉看着转角处闲聊着走远的宫人，她转头看向长高了一截的贺云起，摇头叹息：“回去之后，不要再母亲面前提及吴嫔此事。”
“嗯。”贺云起抱着书箱，看着越长大越耀眼的少女点头，“殿下放心，我不会多嘴。”
贺云起最近养得油光水滑，脸蛋，皮肤也好，行动举止一板一眼的，很好玩。
明姜眼一眯，双手伸出揪了他的两边脸蛋儿，小脸都变形，嘴巴一会儿圆，一会儿扁：“好，谅你也不是傻子。”
明姜心理几十岁，有时候行事带着随性，在她眼里来看，贺云起就是个才十一岁的小屁孩儿罢了，也没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何不妥。
贺云起懵逼中，突然红了耳根，被欺负也唯唯诺诺地不敢反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