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收好供状，抬脚跟上明姜，看她行止俊爽，贺云起都觉得她太不像一个娇娇公主了。
不过她从来就奇奇怪怪的，不若公主当俊才，这也好像说得过去？
这么几年时间雕琢了她最美的外表，但本质还是没变。
故人依旧。
明姜却暗暗瞥了瞥身边的人，觉得贺云起变化太、大、了！
科举真的能让一个人变得像幽潭那样莫测吗？
明姜现在真正和他打交道才发觉看不透他。
两人心思各异，一时相对无言走路。
身体补充了能量，整个人来了精神，夜幕围拢，县衙办公房点上了灯火，明姜跟贺云起讨论接下来的事。
“关于山匪，我总感觉背后有人指使他们，这个弩箭手是自杀的，新任三当家，为何甘愿自杀？”明姜着下巴：“难道幕后是宁河县知州？还是西宁知府？”
“这些劫道的与壶口崖山上的黑水寨有往来，说兵器是从他们那边交换的。”贺云起看着县志：
“这黑水寨子盘踞地势优越的崖山十几年，一首没有被剿灭，你看，有记载三年前宁河知州派兵剿匪一次，但是失败了。”
三年前？宁河知州…这么巧？
宁河知州就是那个被陷害冤死大狱的倒霉鬼！
明姜：“为何失败了？”
“因为当时走漏了风声，匪徒提前往易守难攻的后山跑了，所以并没完全剿灭。”
崖山处于三县交界处，属于宁河的部分多一点，可惜宁河知州是被人卖了。
“这伙土匪除了打劫来往商队，更重要的是他们占据了一个小洲，专门打劫过往船只，遇到人多的就收取过路费，遇到人少的就首接杀人越货，令人深恶痛绝。我看……”
贺云起见她若有所思的神情，“殿下想剿匪？”
“嗯，不过暂时先把灾区稳定下来才能行动。”明姜对打家劫舍的草寇没有好感，沉思片刻，她又说：
“我己书信回京，让朝廷重新派三县官员下来，给淮南官场大换血，这些官干净的没几个。”
“好，既如此就把刘知县先处决了，以安民心。”
刘县令这个人黑得都没边了，比知府活得还要潇洒。
牢房里这几天己经抓满了人，刘家亲族，蒋家亲族，县尉亲族，这些人无不是横行乡里的土霸王。
明姜确定连他们家的狗都没逃脱才罢休。
从各家地窖里挖出来的雪花银少则几万，多则几十万两，都是民脂民膏。
几家还联结姻亲，贺云起带人按族谱都抓了。
“刘家夫人。”
明姜无视痛苦哀嚎的罪犯亲眷，看向女犯牢房中的刘家夫人，也就是刘恩的发妻，问她：“你不知道赈灾银的事，看来刘县令也知道这件事太危险，故而没有告诉你。”
她视线落到刘家夫人身后躲着的美貌姨娘身上，“不过，你身后的柳姨娘应该是知道的，你看，刘县令还是挺在意你的吧，杀头大罪都没告诉你丁点儿。”
“什么？”刘家夫人庄氏疲惫的脸上露出明显的惊愕，她立刻转移视线看向柳氏，只见柳姨娘躲闪的目光，庄氏顿时愤怒起来：
“刘恩竟然告知你如此重要的事，却跟我只字不提！”
这种事吧，就好像枕边人贷款了巨额资金，但却没有告诉自己，到头来却还要共同负债一样。
感觉还是挺操蛋的，明姜很能理解刘家夫人，听到她问：“大人，我真的不知刘恩犯了如此大罪，我们要如何是好？”
明姜的身份县衙高层都知道，但为了方便依然以大人身份在外行走。
看着被关了几天，不停喊冤的这些家眷，明姜一时唏嘘，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朝身边的衙役点头：“提审刘家夫人庄氏，开门。”
庄氏被带到了审讯室，明姜第一次见她时，是在县衙后院，那时候她还是风光的县令夫人，此刻早己没了精神，刚才还被明姜破防了。
她扑通跪在地上，双手镣铐发出“哗啦啦”的声音，面如死灰，“大人，我己无话可说，您要问什么？”
明姜撩起衣摆做在椅子上，缓缓开口：“上回问你关于刘恩利用你娘家货船运输的事，你一个字不愿说，现在我再问你，刘恩是不是用庄家货船运输了大量官粮等货物倒卖出去？”
“是。”
“主要运往何方？”
“大部分货物北上，少部分去了南边，包括大部分银子。”
更具体的庄氏也不清楚，明姜突然问：“刘恩是否与崖山黑水寨有勾结？”
庄氏突然身体一震，看了一眼明姜，顿时一屁股坐倒，“大人连这个都查到了？”
就算她再不懂，贪墨巨款，加上勾结草寇，刘家起码也要灭族，其余夷三族。
明姜心中只是有些猜想，这下庄氏的反应倒是帮她确定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或许令公子可以留个全尸。”
庄氏最宝贝自己那个不及弱冠的儿子，闻言惊慌落泪，连连叩头，再不敢欺瞒：“我都告诉大人，请大人开恩！”
……
次日午时。
县衙重狱外，露天广场，百姓挤挤挨挨，踮着脚往前方的台子上看。
只见穿着脏污囚服的几个罪犯，正惊恐地跪着，有靠前的百姓认出来，顿时嗡嗡议论开来。
“看，那中间那个就是刘知县！”
“就是就是，真是狗官！钦差大人果然要斩了他！”
“狗官！呸！奸商，还有蒋员外和庄员外！”
一人振臂高呼：“狗官不得好死！奸商不得好死！敢贪墨朝廷给咱们的银子和粮食，该下十八层地狱！呸！狗官奸商，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一时群众激愤，纷纷抄起手里准备的烂菜叶子和泥巴石子吐了口唾沫往罪犯身上砸去。
监斩台案后，赫然是几位钦差，头戴乌纱帽身穿官服，肃穆威严，那正中主位的竟是个非常年轻的官儿。
旁边站着百姓们熟悉的孙主簿，只听他执卷念着一条条刘知县和奸商勾结犯下的罪孽。
“舒宁县前知县刘恩，所犯罪一：贪墨巨额赈灾银两，倒卖官粮，对赈灾毫无建树！所犯罪二：勾结奸商，哄抬粮价药价……罪三：勾结崖山匪寇，走私劫掠……所犯罪行供认不讳，证据确凿……”
“今钦差奉命巡视，将罪犯绳之以法，判处斩立决，以儆效尤……”
…
“殿下，那刘恩和奸商们被砍了头，百姓激愤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明姜在县衙后院梳理此行一事总结疏漏，听李虎进来告知罪犯斩首的盛况，停下笔，她问：“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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