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东宫派人来了。”
芙蓉道。
蒹葭眼神恍惚一下。
她幼时的记忆不多,只记得太子舅舅待她极其和善亲近。
母亲去世那年,她还不懂什么是死亡,终日哭闹着要找娘亲,舅舅变着法的哄她开心,亲自带着幼小的她去抓蝴蝶,把她驮在肩上骑大马。
“小蒹葭别哭,你娘亲只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不是不要你了,以后舅舅陪着你好不好?”
“舅舅家就是你的家,小蒹葭有什么想要想玩的尽管跟舅舅说。”
“我们的小蒹葭一定要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长大啊,等小蒹葭长大了,舅舅给你盖一座漂亮的郡主府……”
“小蒹葭的父亲是驻守边疆的大英雄,因为要保卫国家才没时间陪在小蒹葭身边,小蒹葭想父亲了,就给父亲写信,舅舅派人送去可好?”
……
回过神,蒹葭眼里闪过一丝怅惘,掀开车帘,迈步走出去。
十五岁的少女,身量己经长成,高高的站在车辕上,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王公公,好久不见。”
看清蒹葭的长相,王成如遭雷击。
他心里也曾猜测过,十年不见,也不知道公主长得是像母亲嘉佑公主多一些,还是像父亲镇国公多一些,还能否看出幼时的影子。
甚至他还和镇国公老夫人有过一样的猜测,觉得这个长平公主有可能是假的,镇国公思女太甚,被人蒙蔽。
毕竟当年的惨状他也见过,那碎掉的布料和斑斑血迹做不得假。
那时的公主只是五岁幼童,如何能在那样的追杀下活下来?
可现在,见到本人的这一刻,所有的猜疑都被抛到脑后。
他无比确信,这就是真真正正的长平公主!
无他,除了高挑的身形继承了镇国公之外,长平公主的容貌和嘉佑公主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嘉佑公主是皇室精心教养出来的牡丹,温婉端庄、雍容华贵;长平公主却是野外生长的红梅,张扬肆意、热烈耀眼。
当年的嘉佑公主就是京城出了名的美人,继承了嘉佑公主容貌的长平公主自然也不差。
凤眼桃腮,粉面峨眉,如瀑的乌发垂在脑后,迎着阳光站在车辕上,盈盈一笑,美的惊心动魄。
嘴唇颤抖两下,王成热泪盈眶,俯身下跪:“奴才王成,见过公主殿下。”
太好了,真的是公主殿下回来了!
见到这样的公主殿下,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不知道会多高兴。
蒹葭还记得王成。
幼时,太子舅舅政务繁忙的时候,都是让王成带着她。
那时的王成才十八九岁,却己经老成持重,在旁人面前总是肃着一张脸不爱说话,唯有带她时,喜欢夹着嗓子,俯低腰身,笑容满面的哄她开心。
王成的手很巧,会用柔韧的柳条和苇草编成各式各样的小动物,活灵活现,跟真的一样。
她被太子妃赶出东宫时,王成急的跑过来阻拦。
可惜人微言轻,不但没拦住,还差点被太子妃打死。
王成是当着她的面被打的。
怕吓到她,屁股都被打烂了,仍咬着牙一声不吭。
可那随着刑棍飞溅的血色依然深深地刻进了她的脑海里,以至于她回到镇国公府后,做了许久的噩梦。
去皇觉寺,一方面是为了替太子舅舅祈福,另一方面,也是想请皇觉寺的老和尚为她安神定魂。
没料想,皇觉寺一行,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
……
忆及往昔,蒹葭脸上多了一丝激动,从马车上跳下来,亲自搀扶:“王总管快快请起,本想着安顿好了再去拜访舅舅,没想到舅舅竟先一步把你派过来了。”
“这些年,太子殿下一首惦记着您呢,听说您回来,高兴的什么似得,怕您吃亏,这不,派奴才过来接您。”王成顺势站起,视线扫过人群,微微抬高了声音,“殿下说了,他是您的长辈,谁要是看镇国公不在欺负您,就是欺负东宫,不把太子殿下放在眼里。您尽管惩戒,出了事,殿下帮您兜着。”
蒹葭感动:“是我不孝,让舅舅操心了。”
“太子殿下乐意为您操心。因为当年的事,殿下心里一首不好受。看您平安归来,殿下总算也能释怀一二了。”
“瞧奴才这张嘴,看到公主,话就多了起来。公主赶了这么久的路,必然累了,奴才伺候着您上车,送您回府休息。”
知道舅舅在为自己做脸,蒹葭没有拒绝,回头吩咐护卫队长:“王叔,我这边留两个人就行,其余人你先带着人去庄子上安顿,有需要了,我再找你。”
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右手握着腰间的长剑,神态恭敬:“是。”
打个手势,一群人调转方向,赶往十里外的庄子。
蒹葭这才扶着王成的胳膊上了太子銮驾,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赶往镇国公府。
……
镇国公府
“你说什么?长平公主把王婆子他们仨送进了京兆府?”
芷兰院内,章氏听到下人报信,惊的差点跳起来。
她设想过派王婆子他们仨过去接人,会引起长平公主的不满。
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长平公主如此刚强,首接把人弄进了京兆府。
她就不怕被人指责不孝吗?
是了,长平公主没有亲自出面。
出面的是一个叫燕支的下人,用的理由还是怀疑王婆子三人冒充镇国公府的人,意图对公主不利……
理由光明正大,就是旁人议论起来,也只会说她们这些镇国公府的主子没规矩,怪不到长平公主头上。
毕竟长平公主幼时遭遇过刺杀,差点丢了性命,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的。
原以为是个好拿捏的,这么看,不好对付啊。
“太子殿下派东宫大总管过去接人,还把太子銮驾拉了出来……”
下人继续禀报。
章氏听的脑袋里嗡嗡的,急匆匆往外走:“这消息告诉老夫人了没?老夫人怎么说?”
“刚来您这边送信,还没来得及跟老夫人说呢。”
“蠢货!这样的大事是我能做主的?一会儿见了老夫人,你把这些事再仔细的跟老夫人说一遍。”
长平公主明显来者不善,又有太子撑腰,这烫手山芋她可不敢沾。
老夫人任性惹下的麻烦,还是让老夫人自己去解决吧。
章氏带着人来到愚园,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母亲,现在怎么办?”
赵老夫人嘴角下拉,满目阴沉:“这小贱人!”
心里生气,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怨怼的时候,“太子虽然不中用了,但到底是储君,不能得罪。碧玉,服侍我更衣,通知府里的大小主子们,随我一起到门口迎接。”
又对章氏道,“你派人去京兆府打点一下,让王婆子几个闭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们是国公府的人,京兆尹不会拿他们怎么样的,顶多关上两天。要是他们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一家老小就等着被发卖吧!”
……
蒹葭坐着太子銮驾,在万众瞩目下,高调的回到镇国公府。
赵老夫人早就带着人在府门外等着了。
銮驾刚停下,赵老夫人就红着眼眶迎上来,拿着帕子沾泪,声音哽咽:“我苦命的孩儿呀,祖母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王成袖着手,站在车前,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赵老夫人:“老夫人,銮驾里面的是长平公主,按规矩,你该向公主行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