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敲过第三下时,朱由检的飞鱼服下摆己沾了两星泥点。
他缩在东厂旧址断墙后,望着前方那座爬满枯藤的审讯院,喉间泛起铁锈味........
前世资料里提到的“天启密档”,该不会是记错了?
“陛下,”王承恩的声音从左侧传来,裹着风丝儿,
“西角门的侍卫换班了,现在进去最稳妥。”
老太监的手里攥着半块冷透的芝麻饼,这是方才路过宫门口时塞给他的........
说是垫肚子,实则是为了压下喉间的咳嗽声。
朱由检盯着他发颤的指尖,突然想起今早退朝时,王承恩跪在暖阁里替他系绣春刀绦子,指腹上还留着昨日抄家时被账本边角划的血痕。
“走。”他低喝一声,靴底碾过半块碎瓦。
审讯院的木门“吱呀”裂开条缝,霉味混着潮土气扑面而来。
朱由检摸出怀里的热成像图........
这是系统第5日签到奖励的“现代侦查技术”,此刻绿色光斑在墙面上跳动,最终凝在北墙第三块青砖处。
他解下腰间的匕首,刀柄重重磕在砖缝上,“咔”的一声,半块青砖应声而落,露出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绢帛。
“是密奏!”王承恩的呼吸陡然粗重,枯瘦的手指刚要去碰,被朱由检一把攥住。
“别急。”他借着月光扫过最上面的一页,瞳孔骤缩........那是天启七年,辽东参将毛文龙的绝笔,末尾赫然盖着“陈演”的私印。
“咚!”
窗外传来靴底碾过碎石的脆响。
朱由检的后颈瞬间绷首。
他见过许显纯的步幅........那是在诏狱当值二十年的人特有的,每一步都像丈量生死。
王承恩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憋出两个字:“空棺。”
审讯院西北角果然停着口红漆棺木,边角的金漆早褪成了暗黄。
朱由检猫腰钻进去的刹那,闻到了松脂混着霉味的气息。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棺盖上,一下,两下,第三下时,门“砰”地被踹开。
“谁?”许显纯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
王承恩的咳嗽声紧跟着响起:“厂...厂公,是奴才。”
老太监的嗓音发哑,“方才见院里有猫,想...想赶开。”
“猫?”许显纯的脚步声逼近,“上个月就该烧了这破院子,偏有人说要留着当...当什么?”
他的靴尖踢到了朱由检方才碰落的青砖,“捡起来。”
王承恩跪下去的动静很响:
“奴才笨手笨脚,厂公赎罪。”
朱由检隔着棺盖,能听见许显纯的呼吸声越来越近。
他摸到腰间的匕首,指腹压在刻着“崇祯”二字的刀柄上........
“滚。”许显纯突然冷笑,“明日让工匠来封了这墙,省得再闹耗子。”
脚步声渐远。
朱由检掀棺盖的手在发抖,月光漏进来,照见王承恩额角的冷汗正顺着皱纹往下淌,像条爬动的银线。
“走。”他将半叠密档塞进袖中,又把剩下的原样摆好........留着,等收网那天再让它们见光。
乾清宫东暖阁的烛火一首亮到五更。
周清婉的素白袖口沾了墨渍,指尖却稳得像刻刀。
她将密档按地域摊开,科尔沁部的联姻秘辛在左,陈演与建虏的书信在右,最后抬头时,眼尾的细纹里全是亮:
“陛下看,这封天启六年的参本,说陈演他爹当年私吞了辽东军粮........”
“够了。”朱由检打断她,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案头叠成小山的纸页,想起方才在东厂,许显纯临走前那句“省得再闹耗子”,突然笑了:
“婉娘,你说...若是给这些贪官也备口棺材,他们会不会想起今日的月光?”
周清婉的笔顿在半空。
她望着皇帝眼底翻涌的暗潮,突然伸手替他理了理飞鱼服的领口:“陛下该歇了。”
她的声音轻得像片云,“明日早朝,还要宣布修缮山海关,不是么?”
朱由检握住她的手。
窗外起风了,吹得烛火忽明忽暗,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棵根系缠绕的树。
他望着她誊抄的最后一页,陈演的名字被圈了三个红圈,突然想起系统奖励里的“现代特工组织架构”。
指节在案上轻轻叩了两下........或许该添双“眼睛”,替他看遍这朝堂的暗角。
“睡吧。”他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