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梆子刚敲过第三下,乾清宫东暖阁的窗纸己泛起青灰。
朱由检揉了揉发酸的眉心,案头摊开的《大明会典》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纸页间夹着半张现代特工组织架构图........那是他昨夜从系统奖励里翻出来的,边角还沾着周清婉誊抄密档时滴落的墨痕。
“王承恩。”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破晓前的清冽。
守在门外的老太监立刻掀帘进来,棉鞋在青砖上擦出细碎的响:“奴才在。”
朱由检将两张纸叠在一起推过去。
一张是用朱砂圈点的锦衣卫千户名单,另一张画着交错的箭头与方框,标着“情报组”“行动组”“密审组”。
“挑二十个精壮的,要父母妻儿都在京城的,”他指节叩了叩特工架构图,“再从京营里选五个会武艺的死士。”
王承恩的老花眼凑近看了看,喉结动了动:“陛下是要......”
“影卫。”朱由检摸出袖中那枚新铸的龙鳞令牌,青铜表面还带着铸模的温度,“只效忠朕一人的影子。”
他想起昨夜在东厂暗室里,许显纯的靴尖踢碎青砖时的声响,想起陈演与建虏的密信上那枚玄色虎纹印........六部烂到根里了,他需要一双能穿透重重黑幕的眼睛。
王承恩的手指轻轻抚过令牌边缘的鳞纹,忽然跪了下去:“奴才这就去挑人,天亮前把名单呈上来。”
他鬓角的白发被风掀起一缕,声音却稳得像钉进墙里的铁楔。
晨光漫进殿门时,影卫的第一批人选己经跪在丹陛下。
朱由检站在汉白玉阶上,看这些汉子的目光从疑惑渐转为灼热........当龙鳞令牌在每个人掌心烙下温度时,有人喉结滚动着喊了声“陛下”,被同伴用手肘捅了捅才噤声。
“你们的名字,会永远刻在朕的心里。”朱由检望着他们腰间新配的淬毒短刃,想起昨夜周清婉说的“根系缠绕的树”,“但你们的影子,要刻在陈演的宅院里,刻在李自成的营帐外,刻在所有见不得光的地方。”
日头升到三竿高时,小翠提着描金漆盒出了坤宁宫。
盒里是御赐的羊脂玉如意,表面雕着松鹤延年,底部夹层却藏着半张密信........
“子时三刻,西首门外老槐树”。
她今日穿了件湖蓝比甲,发间斜插一支银步摇,走起路来铃铛轻响,像极了寻常给外命妇送赏的宫女。
可刚转过永巷,她就察觉到了异样。
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像被谁拿细针轻轻戳着。
她假装低头理了理裙角,余光瞥见转角处的青布长衫........那身影太利落,不像是宫役。
“哎呀!”小翠突然踉跄一步,漆盒撞在廊柱上,“这地儿怎么湿了?”
她蹲下身,指尖在湿痕上抹了抹........是新泼的茶,还带着茉莉香。
她抬头时,步摇上的银铃晃得更急:“张嬷嬷!您让小厨房送的酸梅汤可到了?“
转角的青布衫动了动,缩进了朱漆柱子后面。
小翠抿了抿唇,提着盒子往相反方向走。
西市的热闹声渐渐飘来,糖画摊的焦香混着铁器铺的火星。
她在糖画摊前停住,指着龙形糖画笑:“这龙鳞画得真像,跟陛下新赐的令牌似的。”摊主抬头时,她迅速将漆盒往他案板下一推,又弯腰捡起“不小心”掉落的银锭:“店家帮我收着,我去买串糖葫芦就来。”
青布衫追过来时,只看见她举着糖葫芦往兵部尚书府走,漆盒好端端提在手里。
他哪里知道,真正的密信早被糖画摊主塞进了另一个同样描金的盒子........那是李邦华府上的长随方才悄悄递来的。
月上柳梢头时,东暖阁的烛火又亮了。
周清婉捧着新抄的情报走进来,素白裙角扫过满地月光。
她看见朱由检伏在案上打盹,墨汁沾了半只袖子,便轻手轻脚取了件狐裘给他披上。
“婉娘。”朱由检醒过来,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哑,“又抄到什么了?”
“陈演的管家这个月往通州运了三车东西,”周清婉将纸页摊开,烛火映得她眼尾发亮,“还有,李邦华回了信........西首门外的老槐树,他说那里埋着当年辽东军粮的账本。”
朱由检握住她的手,掌心还带着狐裘的暖意:“这些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周清婉反握住他,指腹蹭过他手背上的墨痕,“陛下不是说要带我去看南海子的春樱么? 我得把这些脏东西都理清楚,才好空出手来折樱花。“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咚........”敲得人心底发颤。
朱由检望着她发间那支他大婚时送的点翠步摇,忽然想起今日影卫汇报的消息:陈演的书房昨夜亮到三更,有穿玄色短打的人翻墙进去,又翻墙出来。
“睡吧。”他将她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明日早朝,该让陈阁老尝尝被人盯着的滋味了。”
而此刻的陈演府里,书房的烛火正映着一张皱巴巴的纸页。
那是暗卫刚送来的消息:“今晨有二十人在乾清宫领了龙鳞令牌,其中三人曾是锦衣卫百户,善追踪。”
陈演捏着纸页的手青筋暴起,茶盏在案上磕出裂纹。
他望着窗外的月亮,突然笑了一声,声音像生锈的刀刮过瓷片:“好个朱由检,倒会学东厂那套。”他转头对暗处的黑影说:“去,把西首门外的老槐树给我烧了........连带那棵树底下的东西。”
更漏又响了。
东暖阁的烛火忽明忽暗,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棵根系缠绕的树,在风中轻轻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