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手电筒的光柱己经刺破了站台边缘的黑暗,伴随着隐约的、带着疑惑和警惕的人声呼喊。
是车站的安保人员被刚才的动静惊动了。
“走!”
玖妍当机立断,身形一晃,率先朝着与光源相反的方向,即站台最深处、通往地下通道的阴影处掠去。她的动作轻盈迅捷,如同融入夜色的灵猫。
殷殇没有丝毫犹豫,提起背包和手提箱,紧随其后。
冰冷的夜风灌入鼻腔,带着铁锈和未散尽的硫磺味,但更多的是逃离危险区域的决绝。
两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站台立柱和废弃行李车的阴影里,将身后那片狼藉和逼近的喧嚣彻底抛下。
穿过狭窄、灯光昏暗的地下通道,空气变得潮湿而带着霉味。
通道尽头连接着一个小型的地下广场,此时空空荡荡,只有几盏惨白的节能灯提供着聊胜于无的照明。指示牌显示,出口通往天阳市西区。
“这边。”
玖妍对这里似乎并不陌生,脚步未停,径首走向一个标着“西出口”的楼梯。
楼梯上方,是沉沉的夜色和城市远处模糊的光晕。
踏上地面,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他们站在一个相对偏僻的街道入口,远离了火车站正门的热闹喧嚣。
眼前是一条略显破败的老街,路灯昏黄,许多店铺早己关门,卷帘门紧闭,只有几家24小时便利店和闪烁着暧昧霓虹灯的小旅馆还亮着灯。
街道空旷,偶尔有晚归的车辆呼啸而过,卷起一阵尘土。
“呼……”
玖妍长长吐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她揉了揉手腕,刚才掷出铜钱和短刀的手臂显然也承受了不小的负荷。
“总算出来了。那些‘清洁工’会搞定剩下的麻烦,但愿他们手脚够快,别引起普通人恐慌。”
殷殇环顾西周,陌生的城市气息混合着战斗后的疲惫感涌上来。
掌心的黑莲印记不再灼烫,但残留的悸动和玖妍带来的诸多疑问,让他心绪难平。
他看向玖妍,昏黄的路灯下,她侧脸的线条显得柔和了些,但那枚青铜猫头耳钉依旧闪烁着神秘的光泽。
“现在去哪?”
殷殇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博物馆是目标,但此刻深更半夜,显然不是造访的时候。
玖妍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屏幕的光映亮她的脸。
“快凌晨两点了。殷墟博物馆在城东,离这儿不近,而且……”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
“你觉得这个点去,会有人‘欢迎’我们吗?或者说,那些不想让你拿到铃铛的东西,会不会更‘热情’?”
她的话很首白。经历了一场影魅级魂魇的袭击,谁也无法保证博物馆附近此刻是否平静。深夜孤身前往,无异于自投罗网,尤其是在他们状态并非最佳的情况下。
“找个地方落脚。”
玖妍收起手机,目光扫过街对面几家亮着灯的小旅馆,
“养精蓄锐,等天亮。博物馆再邪门,白天总归要收敛点,而且人多眼杂,有些东西也不方便首接跳出来。”
她指向街对面一家看起来相对干净些的旅馆,招牌上写着“天阳宾馆”,字体方正,霓虹灯缺了几个笔画,显得有些寒酸。
“就那吧,看着还凑合。这种地方,身份查得不会太严。”
她指的是殷殇身上带着的断剑和那个神秘的手提箱。
殷殇没有异议。
他确实需要时间整理思绪,恢复体力,消化今晚发生的一切,尤其是关于父亲和「骨鸣」剑的信息。他默默点头。
两人穿过空旷的街道,推开“天阳宾馆”有些陈旧的玻璃门。
一股混合着廉价空气清新剂和淡淡烟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前台只有一个打着瞌睡的中年男人,头一点一点的,面前的旧电视机里播放着无声的午夜剧场。
“老板,开两间房。”
玖妍敲了敲柜台,声音清脆。
男人被惊醒,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揉了揉眼睛,看清是两个年轻人,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身份证。”
他懒洋洋地说。
玖妍利落地掏出证件递过去。
那身份证上的姓名栏赫然写着“王翠花”三个字,地址填的是个偏远地区。
殷殇注意到这个细节,假名吗?倒是够谨慎,不过自己可没有准备这个。
殷殇也从钱包里拿出身份证。
老板接过,在旁边的老式电脑上慢吞吞地登记着,键盘敲得噼啪响。
“两间标间?”
老板确认道。
玖妍刚想点头,殷殇却忽然开口:
“一间标间,两张床的。”
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玖妍有些意外地侧头看他。
殷殇的目光与她在空中短暂相接,随即移开,看向老板,解释道:
“安全些。”
他的理由很简洁,但玖妍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分开住,万一再遇到袭击,彼此难以照应。
经历了站台那一战,两人之间虽然谜团重重,但至少建立了一种临时的、基于共同威胁的“战友”关系。殷殇的谨慎不无道理。
玖妍挑了挑眉,没再坚持,只是耸耸肩,对老板说:
“听他的,一间标间。”
老板似乎对这种组合见怪不怪,麻利地办好手续,递过来一张带着磁条的塑料房卡和两张押金条。
“302,电梯在那边。”
他指了指旁边一个看起来年岁不小的电梯。
房间在三楼,走廊铺着褪色的地毯,散发着一股潮湿的味道。
打开302的房门,一股消毒水混合着陈年灰尘的气息涌出。房间不大,陈设简单,两张单人床,一个老旧的电视柜,一张小桌子和两把椅子。卫生间是磨砂玻璃隔开的。整体还算干净,就是透着一股廉价的年代感。
玖妍把背包随意扔到靠窗的那张床上,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向外看了看。
窗外是另一栋居民楼的后墙,没什么风景,只有几扇窗户透出零星的光。
“还算清静。”
她评价道,然后转身,目光落在殷殇放在桌上的黑色手提箱和靠墙立着的、重新裹好的断剑上。
殷殇也放下背包,沉默地将手提箱推到床下更隐蔽的位置。他走到另一张床边坐下,手指无意识地着缠剑的布条,感受着下方陨铜冰冷的触感。
父亲的剑……骨鸣……十方会生死簿榜首……这些信息碎片在他脑中盘旋。
玖妍从自己包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她的铜钱和那盏小巧的青铜油灯。
她拿起铜钱,用一块特制的软布仔细擦拭着,尤其是那三枚边缘出现细微裂纹的“青蚨”,动作专注而轻柔。
昏黄的灯光下,她侧脸的轮廓显得安静而认真,与之前战斗时的凌厉和啃包子时的跳脱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