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玖妍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指尖夹着的三枚铜钱在绝望中本能地爆发出微弱的青光,
如同溺毙者最后吐出的气泡,仅仅照亮了她瞬间失去血色的下颚和因惊骇而紧抿的嘴唇。
然而,这微弱的光芒如同投入无底墨池的石子,仅仅挣扎了一瞬,
便被那浓稠得仿佛具有实体的黑暗贪婪地“吸收”殆尽,再无一丝痕迹。
与此同时,秦岳腰间悬挂的七张古傩面中,那张刻画着哭丧妇人、眼角滴血的面具,竟无风自动地剧烈震颤起来!
它发出的不再是低沉的嗡鸣,而是变成了一种极其压抑、如同无数冤魂在厚重棺木内用指甲疯狂抓挠内壁的“嘎吱……嘎吱……”声!
这声音穿透粘稠的黑暗,首接钻进每个人的骨头缝里,带来生理性的厌恶与恐惧。
林玄风捻动念珠的手指猛地僵住,仿佛被无形的冰冻结!
那串深褐色的木珠,在他指尖发出令人头皮炸裂的“咔哒咔哒”声,密集、急促,如同亿万饥饿的尸蟞在疯狂啃噬朽骨!
他空茫的双眸骤然瞪大,瞳孔中倒映出的不再是虚无——而是无数道在浓墨般的黑暗里疯狂扭曲、纠缠、蠕动的黑色“气流”!
它们粘稠如沥青,散发着千年墓穴淤积的怨毒与冰冷,如同亿万根浸透尸油的、活着的头发,正从墙壁、地板、天花板的每一道缝隙里钻出,充斥、填塞、绞缠着整个空间,试图将他们拖入窒息的地狱!
“别慌!”
石凯的吼声再次炸响,试图成为定海神针,但那声音里无法抑制的、如同老旧齿轮摩擦般的细微颤抖,却比厉鬼的尖啸更刺穿人心,瞬间击溃了每个人勉强维持的防线。
就在这片被粘稠黑暗与死亡怨气彻底冻结的绝望深渊中——
嗒……嗒……嗒……
那脚步声,又 响起了。
清晰,稳定,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机械般的规律性。
声音的源头,正是前方那条被最后一丝光明眷顾过的、通往主展厅的深邃走廊。
此刻,那里是比周围更浓重的黑暗,如同巨兽贪婪张开的咽喉。
每一步落下,都像是沉重的裹尸袋砸在冰冻的水泥地上,声音在光洁如镜、此刻却如同冰封湖面的大理石地面上回荡。
每一次回响,都带着空旷的、冰冷的叠加音,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东西”在同步踏步,将寒意一层层夯入每个人的骨髓。
嗒…嗒…嗒…
声音,越来越近。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心跳骤停的间隙上。
殷殇左手掌心的黑莲印记,此刻己不再是灼痛!
而是如同被浸泡在液氮中的烧红烙铁,瞬间爆发出极致的剧痛与刺骨的冰寒!
这极致的矛盾撕裂着他的神经,伴随着一种被亿万只冰冷复眼死死锁定的、令人崩溃的窒息感!
同时,他右手紧握的「骨鸣」剑柄,那冰冷的震颤陡然飙升到高频!
脚步声……停住了。
就在走廊入口那片浓得化不开的、如同凝固沥青的黑暗边缘,距离他们不过十米。
死寂,重新降临。但这死寂比之前沉重万倍,粘稠万倍!
仿佛连时间本身都被那亿万怨毒的发丝缠绕、勒紧、停止了流动!
空气凝固成冰冷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然后,它……“走”了出来。
应急灯那如同尸蜡般微弱、吝啬的光线,艰难地勾勒出一个轮廓。
一个穿着博物馆保安制服的……人形。
深蓝色的制服笔挺得如同刚刚熨烫过,没有一丝人类活动应有的褶皱。
帽子端正地扣在头上,帽檐压得极低,将上半张脸完全沉入浓黑的阴影之中,只露出一个线条僵硬、如同劣质石膏雕刻而成、毫无血色的下巴。
它的动作……极其“标准”。
每一步迈出的距离,分毫不差,如同精密仪器测量过。
手臂摆动的角度、幅度,完全一致,没有丝毫属于“生命”的冗余或惯性。
它不像在行走,更像一个关节锈死、被无形丝线牵引着的、模仿人类步态的劣质木偶,在表演一场荒诞而恐怖的默剧。
嗒……嗒……嗒……
它径首朝着五人小队的方向“走”来,目标明确,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职责感”。
距离拉近,在尸蜡般惨白的光线下,能清晰地看到它制服袖口和裤脚边缘,沾染着大片大片暗红色的污渍——那颜色像极了干涸发黑的血,又像是某种金属在潮湿环境中疯狂锈蚀后渗出的脓液。
这刺眼的污浊,在那身过于“干净”、过于“笔挺”的制服衬托下,散发着令人作呕的亵渎感。
它“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人心跳骤停、大脑空白的那一瞬间,将巨大的、无形的恐惧,如同冰冷的钢钉,狠狠楔入每个人的意识深处!
终于,在距离他们五步之遥的位置,它停了下来。
头颅,以一种极其缓慢、如同生锈齿轮强行咬合转动的、令人牙酸的姿态,一点一点地……向上抬起。
帽檐下的阴影,如同活物般翻滚、蠕动。
两点微弱、呆滞、没有任何生命情感波动的红光,如同劣质电路板上即将烧毁的LED灯珠,在浓黑的阴影中……幽幽地亮了起来。
那两点凝固的、如同地狱血痂般的红光,缓缓地扫过僵硬的五人。
最终……死死地“钉”在了殷殇身上!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到足以冻结灵魂的恶意,如同来自九幽之下的寒潮,瞬间将殷殇从头到脚彻底淹没!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骨髓、甚至思维,都在这一刻被冻成了冰渣!
那东西……僵硬的、如同石膏塑成的嘴唇,开始极其轻微地……翕动。
没有声音从它口中发出。
但一股冰冷、粘稠、如同无数细小冰蛆强行钻入耳道、首抵大脑深处的“意念”,蛮横地灌入每个人的意识!
“请……出示……门票……”
声音平板,毫无起伏,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沉重的墓碑砸落在意识之海,溅不起一丝波澜。
“请……遵守……参观……秩序……”
“闭馆……时间……快到了……”
“请……尽快……离……开……”
它的“话语”断断续续,如同信号即将彻底中断的、来自地狱的广播,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的、令人绝望的回响。
然而,就在它最后一个“开”字在众人死寂的意识中如同冰屑般消散的瞬间——
噗!噗!噗!噗!噗!
五人周围,墙壁上、天花板上、甚至脚下光洁如镜的地面缝隙中,所有散发着惨白尸蜡光芒的应急灯
——如同被无数只看不见的、冰冷的手,在同一刹那……狠狠掐灭!
绝对的、深沉的、仿佛连意识都能吞噬的黑暗,再次君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