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爻解开安全带,想扑到前面护住老刘,车身“嘎吱”停住,晃晃悠悠的。
她坐着不敢动,手里还紧紧攥着安全带。
幸好前面出了追尾事故,车辆都在排队上桥,桥面的塌陷也只有一段,刚好就在聂爻的车前,就像在针对一样。
老刘颤抖着唇,脸上全是汗,握着方向盘一动都不敢动,还不忘嘱咐聂爻:“小聂,别怕,也别动。现在车子刚好是平衡状态,坚持坚持。”
聂爻连头都不敢点,只挤着气音:“刘叔,你放心,我不怕,我也不动。”
是她连累了刘叔。
她在脑子里把气泡框一通乱骂,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就像重拳打在棉花上,无力感让她身心俱疲。
交警很快赶来,利用专业手段将车安全地拉离了危险地带。
下了车的聂爻才知道刚才有多惊险,当时车的右前轮己经碾过塌陷区边缘,整辆车堪堪卡在断层裂口。
她向下望了一眼,断裂的钢筋如獠牙倒竖,三十米下的河面翻滚着混凝土碎块,掉下去绝无生还可能。
她在心里呐喊:这狗儿子不要了,行不行啊。
老刘很淡定地开玩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回头去烧个香拜拜。”
*
金都的生活很是惬意,并且充满了烟火气。
聂爻暂时住在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小区里,房间不大,只有六十几平米,打扫得一尘不染。
每个房间都亮堂又干净,卧室里有个占了一面墙的衣柜,她很喜欢。
附近有个市场,早上有热热闹闹的早市,晚上有喧嚣鼎沸的夜市。
卖什么的都有,几乎囊括了吃、喝、穿、行。
聂爻每天都在这个市场里溜达,从东头走到西头,再从西头走回东头,琢磨着开一间糖水小店。
顾濯和徐临风就像消失了一样,再没有和她联系过,若不是手机通讯录里有这两个人,她真会以为和他们的相遇只是场梦。
气泡文字框也很安静,似乎那日的生命值倒计时提示没有发生过。
在调查完客流量和消费水平后,聂爻站在市场入口,长长地嘘了口气。
开店可行,先做预算吧。
坐上地铁到达金都的商业中心,聂爻躲着太阳信步走着,听着身边擦过的行人讲着的闲语、商铺门口放着的音乐,心里那点烦躁沉了下去。
迎面走来一对小情侣,少年捧着一杯奶茶,少女低头啜着,脸上是甜蜜而舒展的笑意。
聂爻突然想起顾濯会收集品牌奶茶的限定款杯套,脚下停住,踯躅了两秒,拐进了几步远的名叫甜茉的奶茶店。
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点了一杯巴旦木牛油果奶昔,花了将近五十大元,心里有点痛。
手里无意识地着甜茉新出的限定款杯套,清新的绿色很养眼,莹白色的茉莉如玉似纱。
她沉吟了片刻,拍下一张照片发给顾濯。
只是,很久都没有信息回过来。
聂爻有点儿失望,怏怏地起身去洗手间。
出来洗手时,有个穿月白色旗袍的年轻女子把手机放到置物架上,挤了洗手液,仔细地打着泡沫洗手。
女子身段妖娆,背部纤瘦,一簇金线绣就的兰花婷婷绽放,花枝末尾没入尾椎骨,让聂爻不禁多看了两眼才收回视线。
哒哒哒的高跟鞋声渐渐远去,聂爻抬手抽纸巾,才看到置物架上还放着那部手机。
手机壳是稀有皮,聂爻没有拥有过,但她经常见,认得出来。
犹豫下,她拿起手机,追出去。
“请等一下,你的手机掉了。”
穿旗袍的女子转过身,聂爻这才看清,女子的年纪不大,五官玲珑昳丽,眼眸水润,光如宝石,婷婷如一朵人间富贵花。
脑中死了有一段时间的文字气泡框忽然就诈了尸:【乔半浓:世界女主。这个世界因她才有了光和生命,男主只能是她的裙下臣,天下财富将尽归她所有,她是这个世界的宠儿】。
聂爻忍不住笑了。
乔半浓微微挤一下眉头,唇边挂笑地伸出手:“是我忘了,谢谢。”
手机交换,回到主人手中。
月白色旗袍很服帖地包裹着乔半浓的身体,金色的兰花雍容张扬。
她微挂着笑,点头,优雅转身。
聂爻脸上的笑换成了自嘲,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平价纯棉短袖T恤,努力压下从心底浮上来的一点点自惭形秽。
世界的宠儿vs最惨穿书女?
呵。
半晌,她收回追随着乔半浓隐入vip包厢区的身影,慢慢踱步到桌前,取下满满生机绿色的杯套,再一笑,走出店门。
包厢里,乔半浓歉意地微弯腰,落座,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姨妈,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对面的女人看不出年龄,但穿着打扮很是华贵,应是某家的夫人。
她面上的笑容慈爱:“不打紧。快来看看姨妈送你的礼物,喜不喜欢?”
乔半浓羞涩地抿唇笑:“姨妈怎么又送礼物?上次送的一堆衣服还没有挨个穿完。”
也没着急看礼物,而是给那夫人添了茶,双手递过去。
夫人接过茶杯,脸上笑意更深,小啜一口,将放在桌面上的锦盒向前推了推,语气温柔:“小女孩就要打扮得漂漂亮亮,你妈妈不在了,我要代她好好照看你。来,打开看看。”
锦盒打开,里面静静躺了一枚和田籽料白玉手镯,油润如脂,散着幽幽的暖光。
乔半浓在乔家倍受宠爱,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一眼就看出这枚手镯的价值,她阖上,神色认真:“姨妈,这个太贵重了,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收。”
夫人硬是把锦盒塞到她手里:“姨妈其实是有求于你,你也知道我家的大儿子顾濯,因为不是我亲生的,自小和我不亲近。他爷爷这次病重,要我给他寻门好婚事,我思来想去,金都的千金小姐里,只有你才能称得上是顶级的闺秀,端方大气,姨妈就想,何必舍近求远?”
乔半浓喜欢顾濯是圈中不少人都知道的半公开秘密。
顾夫人有撮合他俩的意思,但一首没有讲明,这是第一次说得这么明白。
只是顾濯对乔半浓的态度向来冷清,她凑上去热情地打招呼,也只能换来一个“嗯”。
家里二哥让她清醒些,说顾夫人就算是乔家的亲姨妈,但毕竟在顾家是后妈,不一定能做得了顾濯的主。
可她想,金都的豪门圈里后妈不要太多,那些在外面风光无限的大少,回到家不一样要听家里的安排?
后妈也是妈,更是家中的女主人,更何况顾父去世那么久,姨妈早把持住了顾家长房。
姨妈是个超级厉害的女人,从情妇到顾氏长房夫人,只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
她有姨妈这么强的助力,怎么会拿不下顾濯?
再说顾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又怎么会舍得放弃顾家长房那么庞大的资产?
她脸儿泛着红光,笑着,将白玉手镯套到了手腕上:“姨妈过奖了,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我很喜欢,谢谢姨妈。”
心里想着要送什么回礼才好,又烦二哥知道了,肯定又要叨叨她。
顾夫人的眼底充斥着暗火,明明灭灭,可脸上笑意不变,她拍着乔半浓的手:“和我不必客气,你喜欢就好。”
望着乔半浓娇媚的脸,她的思绪不由被拉回二十几年前的那个雨夜。
滂沱大雨,高高隆起的腹部,车子的刹车片咬住轮胎,在柏油路面摩擦出刺耳尖啸。
血,呻吟,哀求,婴儿的啼哭,琥珀色的月牙胎记,女人的狂笑。
她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姨妈,要尝尝这里的甜品吗?”
画面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