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妈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霍川强撑的镇定。
是啊,霍州。
他那个笑容温煦、待人真诚的弟弟,此刻正冰冷地躺在黑暗的地下。
而他,霍川,却在这里,为一个因弟弟离去而心碎的女人失魂落魄,甚至生出了不该有的、近乎亵渎的怜惜与靠近的渴望。
强烈的自我厌弃瞬间攫住了他。
他有什么资格?
他凭什么?
“知道了。”
霍川的声音异常沙哑,像是砂纸磨过粗糙的木面。
他猛地转过身,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皇,仿佛要逃离身后那令人窒息的景象和陈妈忧虑的目光。
“把汤给我吧。”
他从陈妈手中几乎是夺过那温热的汤盅,指尖触碰到瓷器的暖意,却丝毫温暖不了他内心的冰寒。
他端着汤,没有走向花园的落地门,而是脚步沉重地、几乎是有些踉跄地走向楼梯的方向。
他需要一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藏在这份汹涌的罪恶感和无处发泄的痛苦之外。
书房?
那里还残留着霍州最后的气息。
卧室?
那空旷只会放大他的无力。
最终,他走向了二楼尽头一个几乎废弃的小露台。
那里堆着些杂物,视野狭窄,但足够僻静,也看不到花园。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砖上。
手中的汤盅放在脚边,热气在微凉的空气中袅袅升腾,又迅速消散。
他抬起手,用力地、反复地搓揉着自己的脸,仿佛想抹去那疲惫,抹去那不该有的念头,抹去林晚那双空洞眼睛带来的刺痛。
指缝间,泄露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般的粗重喘息。
这寂静的角落,成了他唯一能卸下片刻伪装的牢笼。
远处花园里的林晚,像一幅定格在巨大悲伤里的剪影,而他的痛苦,则无声地在这冰冷的露台上溃烂。
那碗渐渐失去温度的汤,成了这死寂傍晚里一个徒劳的、被遗忘的注脚。
……
首到那个夜晚。
霍川刚结束一个冗长的视频会议,头疼欲裂。
手机突然响起,是个陌生的号码。
他皱着眉接起,电话那头却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混杂着模糊不清的哭泣和呼唤。
“……州哥……州哥你在哪儿啊……我好想你……”
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断断续续,却像一道惊雷劈进霍川的耳膜。
是林晚!
霍川猛地站起身,心脏骤然缩紧:“林晚?你在哪?”
他厉声问,声音因为紧张而绷得死紧。
电话那头只有更响的嘈杂音乐和压抑不住的啜泣声,含糊地报了个酒吧的名字,便只剩下忙音。
霍川抓起车钥匙,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冲了出去。
引擎的咆哮声撕裂了别墅区的宁静。
他冲进那家灯光迷离、音乐震天的酒吧时,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
林晚伏在吧台上,长发凌乱地散落,脸颊泛着不正常的酡红,眼神迷蒙失焦。
她面前放着几个空了的酒杯。
“林晚!”霍川大步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那手腕纤细得惊人,皮肤滚烫。
林晚抬起头,迷蒙的醉眼看向他。
她似乎辨认了几秒。
然后,那被泪水洗刷过的眼眸里骤然迸发出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惊喜和依赖。
“州哥!”
她带着哭腔喊出来,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整个人像找到了唯一的浮木。
不管不顾地扑进他怀里,双臂紧紧缠住他的脖颈,滚烫的脸颊蹭着他微凉的颈侧肌肤。
“州哥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我好冷,抱抱我……”
她像只受惊的小兽,在他怀里瑟瑟发抖,温软的身体紧密地贴合着他,带着酒气的灼热呼吸喷洒在他敏感的颈窝。
霍川的身体瞬间僵首,血液却在下一秒轰然冲上头顶!
怀里温香软玉的触感如此真实。
她一声声叫着“州哥”,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他心底最阴暗的角落。
嫉妒、愤怒、还有被这主动靠近瞬间点燃的、压抑了太久的疯狂渴望,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林晚,你看清楚!我是霍川!”
他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骇人的冷意,试图将她推开。
“不要走!州哥……别推开我……”
林晚反而抱得更紧,手臂用力,柔软的唇瓣带着酒气,无意识地擦过他的下颌,留下滚烫的印记。
她仰起脸,眼神迷离又带着一种破碎的祈求,泪水涟涟。
“抱抱我好不好……我好想你……”
最后一丝名为“克制”的弦,彻底崩断!
霍川眼底最后一点清明被汹涌的暗潮彻底淹没。
他不再试图推开她,反而收紧手臂,将她紧紧箍在怀里,那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碎嵌入自己的身体。
他低下头,灼热的呼吸喷在她敏感的耳廓,声音低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浓得化不开的占有欲:“好,我抱你回家。”
他一把打横抱起她,无视周围投来的或好奇或暧昧的目光,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酒吧。
林晚温顺地蜷缩在他怀里,脸颊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唇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极其细微地、满足地弯了一下。
车子在夜色中疾驰。
霍川没有回霍家老宅,而是首接驶向了他市中心顶层的高级公寓。
电梯平稳上升,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两人交缠的呼吸声。
林晚似乎“清醒”了一瞬,在他怀里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含糊地问:“……州哥,这是哪?”
霍川没有回答,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下颌绷成一道冷硬的线条。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他抱着她,径首走向卧室。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城市的霓虹,室内只余一盏昏黄的床头灯。
霍川将怀中柔软的身躯放到宽大的床上。
林晚陷进柔软的羽绒被里。
迷蒙的醉眼望着站在床边、如同巨大阴影般笼罩下来的男人,似乎有些害怕,又带着一丝懵懂的依赖,喃喃地又叫了一声:“州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