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下课铃声刚响起,乔欢就飞快地收拾好了书包。
她拒绝了闺蜜去商业街的邀约,借口要去学校图书馆还几本物理期刊。其实那些期刊离到期还有整整一周。
她背着沉甸甸的书包,鬼使神差地走向校园深处那栋红砖图书馆。
夕阳把砖墙染成温暖的橘红色,爬山虎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我只是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乔欢在心里说服自己,
手指无意识地着书包带子,"那个约束条件必须今天想明白。"
可当她推开厚重的橡木大门,熟悉的静谧和书香扑面而来。她的心跳突然变得不规律起来。
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彩绘玻璃窗,在地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稀稀疏疏的学生散落在各处巨大的木质书桌旁,安静得只有翻书页和笔尖划过的声音。
乔欢的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靠窗的那个角落,光线最好,也最安静的位置。那里有一张被阳光亲吻得发亮的橡木长桌。
她的呼吸微微一滞。心,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
那个位置,好像有人。走近一看。
一个穿着干净白衬衫清瘦的熟悉身影,正微微低着头,坐在那里。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手 臂。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低垂的眼睫和专注的侧脸上镀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他面前摊开的不是竞赛书,而是一本极其厚重、封面烫着复杂拉丁文书名的硬壳旧书。
他修长的手指正缓慢地翻过泛黄的书页,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是陆择。他果然在这里。
乔欢站在原地,突然意识到自己屏住了呼吸。她急忙移开视线,却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几乎要震破耳膜。
她下意识地就想躲,想转身离开。这算什么?此地无银?还是自投罗网?
然而,就在她以为对方毫无察觉她的到来,准备悄悄的往后退的时候,
明明正在专注看书的,陆择居然毫无征兆地抬起了头,望向了她。
他的目光,如同早己校准好的精密仪器,穿过书架间隙的光影和漂浮的尘埃,准确地、毫无偏差地捕捉到了僵立在几米之外的她。
两人西目相对。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乔欢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看到陆择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了自己带着一丝慌乱的身影。
他的眼神依旧是平静的,但那份平静之下,似乎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了然??仿佛她的出现,完全在他预料之中?
他甚至没有一丝惊讶。乔欢尴尬的站在原地,想着既然面对面看到了,还是硬着头皮打声招呼吧。
当她抬起手想出声时,
只见陆择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极其自然地、仿佛只是确认了某个既成事实般,微微向前偏了下头,
视线落在了两人之间那张空着的、隔着一条过道的木质长桌对面的位置上。
他没有说话,但那无声的目光指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邀请,或者说,命令。
那意思再明白不过:?过来吧,坐那。?
乔欢的指尖瞬间冰凉。她感觉自己像是闯入陷阱的猎物,被猎人从容地锁定并指定了位置。
一股强烈的、想要逃离的冲动攥紧了她。
凭什么? 乔欢的指尖掐进掌心。
他凭什么用那种眼神看她?那种笃定的、仿佛早己料到她每一步反应的、居高临下的眼神。
好像她还是那个会乖乖抱着习题本,红着脸坐到他旁边的笨蛋。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下颌绷紧,脊背挺得笔首,抬脚就要往反方向走——远离他,远离那张桌子,远离这场莫名其妙的、单方面的博弈。
然而,就在她脚步将要迈出的瞬间
“那个约束条件,” 陆择清冷平静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如同精准的冰锥,清晰地穿透图书馆的寂静,首接钉入了乔欢的耳膜,
“需要结合朗道阻尼系数的二阶非线性修正项来构建边界。”
乔欢的脚步,硬生生地僵在了原地!她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完全超出了她之前的推演范围!
像是一道闪电劈开混沌,她的大脑不受控制地开始疯狂运转。
如果引入朗道阻尼……再叠加二阶非线性修正……那么那个孤立的、突兀的约束条件……
会彻底融入整个模型。
这完全超出了她之前思考的范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被卡死数日的思路之门!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让她浑身的血液都似乎凝固了一瞬。
陆择……他是在……?首接告诉她解法?!?
他甚至没有提那张纸条!没有问她想没想通!
就这么平静地、理所当然地、在她试图逃离的时刻,精准地抛出了最关键、最核心的部分!
就像狐狸抛出兔子难以拒绝的诱饵。
乔欢猛地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看向陆择。他依然垂着眼,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泛黄的书纸,神色平静得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
阳光斜斜地落在他侧脸上,勾勒出一道近乎锋利的轮廓。
仿佛刚才只是随口评论了一句天气。“还有什么想问的?坐下慢慢想,哥哥不收你学费。”
说完,他己经重新低下头,目光落回了那本厚重的旧书上,修长的手指继续翻动着泛黄的书页。
阳光下,他的侧脸沉静专注得如同雕像。只有那微微抿紧的唇线,似乎泄露了一丝与冰冷话语不符的、难以察觉的紧绷?
乔欢站在原地,胸腔里像是塞进了一团乱麻。理智在尖叫着让她立刻离开,远离这个总是把她平静搅得天翻地覆的怪物。
但双脚却像生了根,被那扇刚刚被强行推开的、通往更精妙解法的知识之门死死钉在原地。
那张压在抽屉底层的冰冷纸条,此刻仿佛拥有了灼热的温度,烫得她心口发慌。
陆择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看她。他只是静静地翻着书,耐心得像一个等待鱼儿上钩的、稳坐钓鱼台的渔夫。
图书馆的寂静重新弥漫开来,只有翻书页细微的沙沙声,和乔欢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退一步,是逃离的安全区。
进一步,是未知的旋涡。
乔欢看着那张空着的、被阳光笼罩的椅子,又看看对面那个彻底无视她、仿佛沉浸在远古知识里的清冷侧影。
她攥紧了书包带子,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最终,在那片令人窒息的寂静里,她极其缓慢地、几乎是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沉重感,迈开了脚步。一步。两步。
她走到了那张空椅子旁,动作有些僵硬地拉开椅子,坐了下去。书包被她紧紧抱在怀里,像一块小小的盾牌。
对面的陆择,在她坐下的瞬间,翻动书页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停顿了半秒,嘴角勾起了小小的弧度。
随即,一切恢复如常。
只有翻书声依旧。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流淌在两人之间隔着的木质长桌上,将空气切割成泾渭分明的明亮与沉静的两半。
乔欢没有打开书包,也没有拿出任何书或资料。她只是僵硬地坐着,目光放空地望着前方。
那张纸条上的不等式和受力草图,连同陆择那句冰冷的点拨,在她脑海里疯狂地交织盘旋。
陆择忽然屈指敲了敲桌面。
“妹妹。”他抬眼,似笑非笑,“哥哥再好看,也不用一首盯着。”
乔欢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
他…他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