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被押进了市局看守所。审讯工作由张彪亲自负责,陈默作为案件的主要发现者和证据提供者,也参与了审讯。
审讯室里,灯光惨白,气氛压抑。赵三戴着手铐,缩在椅子上,脸色灰败,眼神躲闪。
“赵三!红光厂的事,证据确凿,你抵赖也没用!老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张彪拍着桌子,气势汹汹。
“我……我交代,我都交代。”赵三声音颤抖,把作案过程又复述了一遍,和现场勘查、物证基本吻合。
张彪:“就这些?没别的了?就为了偷点钱?”
“真……真没了!张队长,我哪敢杀人啊,就是一时糊涂……”赵三哭丧着脸。
陈默一首坐在旁边,安静地观察着赵三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和动作。他的手指又在无意识地轻轻敲击桌面。赵三的供述看似完整,但陈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那种匆忙、慌乱感,仅仅是因为被死者发现吗?他翻动现场的目的,似乎过于明确地指向了那些小额的现金和金银首饰,对于一个惯偷来说,未免有些“小家子气”。
“赵三,”陈默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打断了张彪的问话,“你说你离开时很慌张,撞到了门框?”
赵三一愣,下意识地点头:“是……是啊,绊了一下。”
“绊了一下?”陈默翻开面前的卷宗,抽出一张放大的现场门框划痕照片,推到赵三面前,“这道划痕,角度向下,向外,深度均匀。这是‘绊’一下能造成的吗?这更像是某种硬物在快速移动中,刻意或无意地剐蹭造成的。而且,是在你退出房门时发生的。”
赵三看着照片上清晰的划痕,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嘴唇哆嗦着:“我……我记不清了,可能……可能是我的撬棍……”
“撬棍?”陈默又抽出一张照片,是现场找到的一根锈迹斑斑的钢筋,“现场发现的唯一疑似作案工具的钢筋,上面没有任何与门框木材匹配的新鲜刮痕。而且,这根钢筋的粗细和形状,也形成不了照片上这种特定角度和深度的划痕。”
赵三的额头开始冒汗。
陈默盯着他,目光如炬:“你裤脚上的蓝色涤纶纤维,和死者指甲缝里的完全一致。死者是在和你搏斗时抓到了你的裤脚。那么,划痕是怎么造成的?你身上,或者你当时携带的、除了钢筋之外的东西,是什么?”
审讯室里一片寂静。张彪也停止了追问,看向陈默。
“还有,”陈默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刀锋,一字一句地切入赵三的心理防线,“你抽‘大丰收’,但案发当晚,你在现场抽的那支烟,烟蒂上的唾液残留,DNA检测报告很快就会出来。如果你只是临时起意,为什么要在刚杀完人、最紧张的时候,在现场停留抽烟?你在等什么?还是……在确认什么?”
“我……我没有!我就是……就是……”赵三的心理防线在陈默抽丝剥茧、步步紧逼的质询下彻底崩溃了,他眼神惊恐,语无伦次。
“说!”张彪猛地一拍桌子!
赵三浑身一哆嗦,哭喊道:“我说!我说!是……是有人让我去的!他说那老头家里藏着个值钱的旧东西,是个……是个玉扳指!让我去偷出来!他说事成之后给我五百块钱!我真没想杀人啊!我就是想偷东西!”
“谁?!”张彪和陈默几乎同时喝问。
“我……我不知道他真名叫啥!道上都叫他……叫他‘六哥’!”赵三绝望地说,“就在机修厂后街那个‘老刘台球厅’,他经常在那!是他给我的钱,让我去偷那个扳指!他说那老头不识货,就是个破玉……”
“六哥?”张彪眉头紧锁,看向陈默,“你听说过吗?”
陈默摇摇头,这个名字很陌生。但“玉扳指”……赵三慌乱中提到的这个细节,让他心头猛地一跳。一个普通的退休老工人,家里藏着值钱的玉扳指?还被人盯上?这案子背后,似乎还藏着别的故事。
更重要的是,“六哥”……这个名字,是否会和那弥漫在阴影中的“疤爷”,产生某种联系?那劣质的“大丰收”烟味,是否也曾在这个“六哥”身上出现过?
陈默合上卷宗,看着在椅子上、如同烂泥的赵三。这只是开始。一条新的、更深的暗河,似乎就在这绝望的供述中,显露出了它幽暗的入口。
他感到一阵冰冷的兴奋感,如同猎人终于嗅到了猎物清晰的踪迹。但同时,一股更深沉、更粘稠的黑暗预感,也悄然爬上心头。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要深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