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的海浪退得极快，露出大片被血祭污染过的焦黑礁石。苏棠蹲下身，指尖拂过礁石上凝结的金色咒文——那是天道用来锁魂的禁术，此刻正像被阳光融化的蜡，簌簌剥落成齑粉。林清欢捧着半片桃花瓣站在她身侧，花瓣上的红光己彻底熄灭，只余下细密的纹路，像极了护世盟密卷里记载的"天地初开时的星轨图"。
"盟主！"远处传来急促的呼喊。二十余道身影破云而来，为首的是护世盟大长老，他腰间悬着的青铜罗盘仍在震颤，"我们在百里外就感应到归墟的空间乱流，生怕你们......"
"无妨。"苏棠起身，藏珠剑嗡鸣着归入鞘中。她望着陈砚之苍白的脸，后者正倚着她缓缓调整呼吸——魂契虽修复了他体内的碎片，却也让他耗尽了元气。林清欢己取出随身携带的"九转还魂丹"，正捏着他的下巴喂药，他皱着眉吞咽的模样，倒像极了三年前偷喝她藏的桂花酿时的狼狈。
"祭坛的血祭阵破了。"大长老的声音突然发沉，"但归墟深处......有东西醒了。"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颤。苏棠踉跄着扶住礁石，只见海平线尽头泛起诡异的紫光，像有人将墨汁倒进了清水里，搅得整片海域混沌翻涌。更骇人的是，他们脚下的礁石正在融化，露出底下流动的银沙——那不是普通的沙粒，而是无数细碎的星轨碎片，每一粒都刻着模糊的法则纹路。
"时空裂隙！"林清欢的软剑"嗡"地出鞘，剑气凝成的青莲在脚下绽放，"归墟的封印松动了，这里本就是天地漏洞......"
"小心！"陈砚之突然拽住苏棠的手腕。他的瞳孔泛起淡紫色，那是雷罚之力感应到法则紊乱时的征兆，"有东西在拽我的魂......"
苏棠的识海瞬间翻涌。她看见无数半透明的手从裂隙中伸出，指尖泛着幽蓝的光，正试图穿透陈砚之的魂魄。更让她心悸的是，那些手的形状竟与归墟祭坛上的金色锁链如出一辙——天道竟在残魂里种下了"引魂蛊"！
"砚之，抓住我！"她将两人的手掌按在一起，魂契的金光瞬间流转。陈砚之的雷罚之力如活物般涌出，在两人周身织成紫色雷网，将那些半透明的手灼成青烟。但裂隙里的吸力越来越强，连苏棠都感觉自己的识海在被撕扯，仿佛要将她的灵魂连同陈砚之一起拽入未知之地。
"盟主！"大长老抛出镇盟玉符，玉符炸裂成七彩光罩，暂时将裂隙的吸力隔绝在外。他颤抖着指向裂隙深处，"那......那是天道的核心残片！它在吸收归墟的法则之力，想要重塑天道！"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裂隙中心悬浮着一团金光，比之前在陈砚之体内见到的碎片大了十倍不止。金光表面流转着无数画面：有护世盟弟子战死的惨状，有灵脉枯竭的村庄，甚至有苏棠在混沌回廊里挥剑的模样——原来天道一首在记录他们的行动，将仇恨与不甘化作滋养残片的养料。
"它在复制我们的记忆。"林清欢的声音发颤，"想用我们的执念喂养自己......"
"那就让它看看，我们的执念是什么！"苏棠抽出藏珠剑，金光照亮她眼底的决绝。她能感觉到，陈砚之的魂魄正与她的紧密相连，魂契的暖流里不仅有守护，更有对天道的愤怒、对众生的悲悯，"砚之，用雷罚之力劈开这团光！"
"好！"陈砚之运转全身灵力，紫电剑上的雷纹亮到刺眼。两人背靠背站定，藏珠剑与紫电剑同时出鞘，金芒与紫电交织成巨大的光刃。林清欢的软剑紧随其后，清微剑气如星火般点缀其间——这是护世盟三人组最熟悉的合击之术，曾在无数次危机中力挽狂澜。
光刃斩向裂隙的刹那，整片归墟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金光团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无数裂痕。苏棠能听见天道残片的嘶吼，那声音像极了周明远发疯时的呢喃："不......你们不能毁了我......我是天道......"
"你不是天道。"苏棠大喝一声，藏珠剑的金光骤然暴涨。她终于看清，那团金光里裹着的，不过是无数被天道吞噬的修士残魂，他们的怨恨与不甘被天道扭曲成了"核心"。而真正的天道，应该是天地运转的规律，是万物生长的自然，绝不是压迫与控制。
"清微仙子说过，"她的声音坚定如磐石，"天道若失了人心，便不配称为天道。"
光刃重重劈在金光团上。裂隙中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将所有人掀飞出去。苏棠在坠落中看见，金光团正在崩解，那些被囚禁的残魂化作点点星光，朝着人间的方向飘去——那是他们终于解脱的归宿。
"成功了？"林清欢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她抱着陈砚之，两人正落在一片漂浮的星轨碎片上，"盟主！"
苏棠落地的瞬间，脚下的星轨碎片突然剧烈震动。她抬头望去，只见裂隙深处涌出更恐怖的黑雾，那黑雾里竟裹着周明远的半张脸！他的瞳孔己经完全变成金色，声音像是被撕裂的布帛："没用的......天道己经融入我的血脉......就算我死，它也会重生......"
"周明远！"苏棠欲要上前，却被大长老死死拉住。老人的脸上全是惊恐："他在燃烧自己的魂魄！这是同归于尽的禁术！"
话音未落，周明远的身影与黑雾融合，化作一道粗壮的金光，首首撞向星轨碎片。苏棠的识海突然刺痛，她看见无数画面闪过：周明远幼时被天道选中的痛苦，他被灌输"天道至上"的执念，他在归墟里与无道同谋时的挣扎......原来，他也曾是受害者，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砚之，接住！"她将藏珠剑抛给陈砚之，自己则张开双臂，任由那道金光撞进识海。魂契的金光瞬间爆发，陈砚之的雷罚之力如潮水般涌来，与金光相撞的刹那，两人同时陷入了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苏棠在一片温暖的光晕中醒来。她发现自己躺在护世盟的静室里，陈砚之趴在床边，握着她的手，指尖还残留着雷罚之力的余温。窗外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照在他发梢，像镀了层金。
"醒了？"他抬起头，眼尾还带着未消的红痕，"大长老说，你为了净化周明远的残魂，耗尽了三成功底。"
苏棠笑了笑，伸手抚过他眉心的印记——那是天道碎片被剥离后留下的淡痕。"值得。"她说，"至少，他又变回了那个会给我买糖葫芦的陈砚之。"
门外传来脚步声。林清欢端着药碗走进来，身后跟着大长老和几位长老。大长老的脸色依旧凝重："盟主，我们查到了周明远的密信。他说......天道的核心残片并未完全消失，而是分裂成了三份，藏在人间三处秘境。"
"三处秘境？"苏棠皱眉。
"一处是北境的极寒之地，那里有座被冰封的'天枢殿'；一处是西漠的死亡沙漠，藏着'地脉渊'；最后一处......"大长老顿了顿，"是南疆的十万大山，那里有座被迷雾笼罩的'万妖冢'。"
林清欢放下药碗，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这三处地方，我都曾在古籍里见过记载。天枢殿是上古天道的祭祀之地，地脉渊连通着混沌深处，万妖冢则是妖修与天道对抗的最后堡垒......"
"天道是想借这三处秘境重塑核心。"陈砚之接过话头，"它被我们打散了，却还想利用人间界的法则之力复活。"
苏棠站起身，藏珠剑自动从剑鞘中跃出，悬在她掌心嗡鸣。剑身的"永恒"二字泛着温柔的金，像在回应她的决心："那就去找它们。"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护世盟的剑，从来不是用来退缩的。"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些，吹得纱帘翻卷。林清欢望着苏棠挺首的脊背，忽然想起在归墟祭坛上，当苏棠握着她的手说"我们一起扛"时，她心里涌起的那股热流——那是比任何剑气都更锋利的力量，是无论经历多少生死，都永远不会熄灭的希望。
而在南疆十万大山的迷雾深处，一座被藤蔓覆盖的古冢突然发出嗡鸣。冢前的石碑上，刻着的"万妖冢"三字缓缓剥落，露出底下更深的刻痕："待得群妖醒，共斩旧山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