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0章 腐沼浮棺,白衣锁渊
冰冷。粘稠。绝对的死寂。
意识如同沉在墨绿色冰海最深处的顽石,被永恒的黑暗与重压包裹。每一次试图上浮,都牵扯着灵魂深处蛛网般的裂痕,带来深入骨髓的钝痛。镇渊剑心在胸腔深处沉重而缓慢地搏动,每一次收缩都如同拉动锈死的巨磨,艰难地泵送着微弱却坚韧的生机,对抗着无孔不入的污秽侵蚀。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一点细微的、带着奇异脉动的温热感,从紧贴胸口的冰冷躯体上传来。
这温热感极其微弱,如同冻土深处将熄的余烬,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顽强,穿透了腐沼的冰冷和镇渊剑心守护力场的阻隔,如同细小的暖流,渗入云衍即将彻底冻结的识海。
零……那层“血茧”?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惊醒了沉沦的意识。云衍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撬开了沉重的眼皮。
视野是混沌的灰绿色。粘稠的腐沼泥浆包裹着全身,沉重得如同被浇筑在铅棺之中。镇渊剑心散发的微弱银芒,在身前撑开一个不足三尺的、薄如蝉翼的球形力场,艰难地隔绝着外界的污秽侵蚀。力场之外,是翻滚蠕动的、墨绿色的死亡之海,无数细微的、如同污秽蠕虫般的暗影在泥浆中穿梭,贪婪地啃噬着力场的边界,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他正悬浮在这片无边无际的腐沼深渊之中,随波逐流。
怀中的零,如同冰雕。她大半身体依旧覆盖着黯淡的暗红血丝,如同被污血浸透的蛛网。但她的头颅,尤其是额心区域,却被那层诡异的“血茧”完全覆盖。
那“茧”并非静态。它呈现出一种半凝固的、流动的胶质状态,内部交织着黯淡的银蓝、污浊的暗红以及微弱的淡金光芒,如同三条被强行禁锢、仍在激烈厮杀的毒龙。光芒明灭不定,每一次明灭,都伴随着茧体表面极其细微的蠕动和脉动。那股微弱的温热感和奇异的脉动,正是源自这里。
云衍的左手,依旧死死环抱着零冰冷僵硬的身躯,掌心紧贴着她后背心口的位置。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零体内那两股毁灭性的力量——属于她的纯净本源与渊种的污秽核心——在“血茧”的包裹下,并未平息,反而形成了一种极其脆弱的、如同走钢丝般的恐怖平衡。每一次脉动,都像是平衡即将被打破的前兆。她的生命气息微弱到几乎断绝,仿佛风中残烛,维系她的,只剩下这层诡异“血茧”的封存之力。
“零……”云衍嘶哑地低唤,声音在粘稠的泥浆中沉闷无力。没有回应。只有“血茧”内部光芒的明灭,如同沉睡巨兽缓慢的心跳。
绝望,如同冰冷的水草,再次缠绕上心脏。
就在这时——
嗡!
悬浮在身前的镇渊剑心,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极其低沉、却带着清晰指引意味的嗡鸣!剑心深处那点融合了息壤生机的沉重银芒,如同被磁石吸引的指针,猛地指向他们漂浮方向的斜下方!
那里……有什么东西?
云衍强提精神,将沉重心念沉入剑心,催动“渊照”真意。沉重的意念之光艰难穿透污秽泥浆的阻隔,如同盲人探路。
视野穿透混沌的灰绿。
下方约数十丈深处,一片巨大的、倾斜的断碑阴影沉浮在污秽之中。断碑的形态比之前所见更加庞大、更加古老,碑体上刻满的“玄渊”古字扭曲得如同垂死挣扎的诅咒,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绝望死寂。
而在那巨大断碑倾斜的断裂面上,并非污秽的泥浆!
那里,赫然停放着一具……棺椁!
一具通体由某种深青色、流转着黯淡星屑的奇异金属铸造的巨大棺椁!棺椁表面布满了繁复玄奥、与“玄渊”古字风格迥异的银色符文。这些符文如同拥有生命般,在污秽的侵蚀下极其缓慢地流动着,散发出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守护力量,硬生生在粘稠的腐沼中撑开了一片首径数丈的、相对“干净”的球形空间!
棺椁本身散发着浓烈的古老与沉重气息,仿佛沉睡了万古纪元。但更让云衍心脏骤停的是——棺椁表面那些流动的银色符文,其神韵、其力量波动,竟与他识海中源自晶壁微痕、如今融入镇渊剑心的那丝“静守”剑意,以及剑冢核心“玄渊”断剑的守护意志,有着惊人的同源之感!
是守护者遗留的棺椁?!最后的庇护所?!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闪电,瞬间点燃了求生的希望!
镇渊剑心的嗡鸣更加急促,沉重地搏动着,与下方棺椁符文散发的微弱波动遥相呼应。
必须下去!
云衍眼中爆发出决绝的血光!他不再任由腐沼的暗流裹挟,而是强行催动镇渊剑心残存的力量!沉重的剑意不再仅仅用于撑开护身力场,而是化作无形的“船桨”,狠狠“拨动”着西周粘稠的污秽泥浆!
噗!噗!
每一次“拨动”,都如同在铅海中划船,沉重无比!污秽的侵蚀瞬间加剧,护身力场剧烈震荡,光芒急速黯淡!剑心的裂痕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但云衍不管不顾!他的目标只有一个——下方断碑上那具深青色的棺椁!
下沉!艰难而缓慢地下沉!
距离在痛苦与意志的煎熬中一点点缩短。
三十丈…二十丈…十丈……
棺椁的轮廓在“渊照”视野中越来越清晰。那些流动的银色符文,如同夜空中微弱的星辰,散发着令人心安的守护光辉。撑开的球形空间内部,甚至能看到没有污秽的、冰冷的空气!
五丈!
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
就在云衍即将触碰到棺椁撑开的守护力场边缘时,异变陡生!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极致恶毒与贪婪的意念,如同潜伏己久的毒蛇,猛地从斜侧方一块沉浮的较小断碑阴影中爆发出来!目标,赫然是云衍怀中零额心覆盖的、散发着微弱脉动的“血茧”!
这意念并非来自下方深渊正在苏醒的恐怖源头,而是某种蛰伏在污秽中的“猎食者”!它被“血茧”中蕴含的零的本源碎片、渊种污秽核心以及息壤生机所吸引!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
嗡!
一道凝练如实质、漆黑如墨的污秽之矛,无声无息地撕裂污秽泥浆,带着冻结灵魂的死寂气息,闪电般射向零额心的“血茧”!
速度快到极致!角度刁钻狠辣!云衍全部的意念和力量都用于对抗污秽下沉和维持护身力场,根本来不及做出有效防御!
“不——!”云衍目眦尽裂!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致命的污秽之矛射向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零额心那层蠕动的“血茧”,仿佛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内部交织的银蓝、暗红、淡金三色光芒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一股混合了净化、污染与生机的混沌力量,不受控制地从茧体表面喷薄而出,形成一层极其稀薄、却扭曲不定的光晕护罩!
嗤——!!!
漆黑的污秽之矛狠狠撞在混沌光晕护罩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鸣,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强酸腐蚀金属的湮灭声!污秽之矛被混沌光晕迅速消融、瓦解!但同时,那层光晕护罩也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零的身体猛地一颤,“血茧”内部的光芒剧烈闪烁、冲突,平衡瞬间被打破!一丝更加深沉冰冷的暗红血光从茧体裂痕处透出!她微弱的气息骤然紊乱!
“呃啊——!”零紧闭的双眼眼皮剧烈跳动,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呜咽,仿佛沉眠中的灵魂被剧痛惊醒!
更糟糕的是,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和零体内力量的爆发,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瞬间打破了这片区域的“平静”!
轰隆隆隆——!!!
一股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暴虐的意志波动,带着被蝼蚁惊扰的极致狂怒,猛地从下方无尽的腐沼深渊最底部爆发出来!整个腐沼空间如同沸腾的油锅般疯狂震荡!无数巨大的断碑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粘稠的泥浆掀起滔天的污秽巨浪!
“它”彻底被激怒了!最后的束缚正在崩解!
恐怖的吸力再次降临!比之前强横十倍!百倍!云衍和零如同狂风中的落叶,瞬间被这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狠狠拽向下方那毁灭的核心!刚刚拉近的距离瞬间化为乌有!镇渊剑心的护身力场发出刺耳的哀鸣,光芒急剧黯淡,濒临破碎!
绝望!真正的绝望!
云衍死死抱住怀中因力量冲突而痛苦痉挛的零,镇渊剑心发出不甘的哀鸣,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却如同螳臂当车!
就在两人即将被污秽巨浪彻底吞噬的瞬间——
铮!
一道清越、冰冷、如同万载玄冰碎裂的剑鸣,毫无征兆地,穿透了污秽的咆哮和空间的震荡,清晰地响彻在云衍的识海!
紧接着,一道凝练、纯粹、带着孤峰绝仞般沉重意境的银色剑光,如同划破永夜的第一缕晨曦,无视了空间的阻隔,无视了污秽的侵蚀,从上方翻滚的浓雾深处,悍然斩落!
剑光的目标,并非云衍,也非零。
而是——下方那爆发出恐怖吸力的腐沼核心!那正在彻底苏醒的恐怖源头!
嗤——!!!
剑光斩入沸腾的污秽巨浪,如同热刀切入凝固的牛油!所过之处,粘稠的墨绿色泥浆瞬间被净化、蒸发!狂暴的空间乱流被强行抚平!那令人窒息的恐怖吸力,在这道看似并不宏大、却蕴含着难以想象“定鼎”之力的剑光斩击下,竟如同被斩断的巨蟒,猛地一滞!
时间,仿佛在这一剑下被冻结了万分之一刹那!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云衍和零斜上方数丈之处。
来人一袭纤尘不染的素白长袍,身形挺拔如孤峰雪松。他背对着云衍,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头如瀑的银发在污秽的风暴中纹丝不动。他手中握着一柄形态奇异的玉色长剑,剑尖低垂,剑身流淌着温润却沉重如山的银色光晕,正是刚才那道剑光的源头!
白衣!银发!玉剑!
这身影……竟与零记忆碎片中立于巨大黑碑之巅的白衣背影,以及剑冢核心盘坐于“玄渊”断剑之下的白衣虚影,有着九分神似!
只是眼前这人,气息更加凝实,更加……冰冷!仿佛一块行走的万载玄冰,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绝与沉重!
他并未看云衍和零一眼,目光似乎穿透了翻滚的污秽,死死锁定着下方深渊那被剑光暂时“定”住的恐怖核心。
就在云衍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心神剧震、劫后余生的庆幸刚刚升起的瞬间——
那白衣人握着玉色长剑的手,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不是攻击下方,而是……手腕极其微妙地一翻!
嗡!
一道凝练如丝、几乎难以察觉的银色剑意,如同无形的锁链,瞬间从他剑尖射出,无视了云衍镇渊剑心的微弱力场,精准无比地……缠绕在零额心那层覆盖着“血茧”的区域!
这剑意并非攻击,却带着一种冰冷到极致的……禁锢!封印!如同最坚固的寒冰枷锁,瞬间锁死了“血茧”的蠕动和内部光芒的冲突!零额心散发的微弱脉动和温热感,瞬间消失!仿佛被彻底冻结!
“钥匙…归位…时候…未到…” 一个冰冷、毫无情感波动、仿佛金铁摩擦的声音,首接在云衍识海中响起。
话音未落,那白衣人身影一晃,如同融入浓雾的幻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那道斩入深渊、暂时“定”住恐怖吸力的银色剑光,在污秽的疯狂反扑下,光芒急速黯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而被那道冰冷剑意锁链缠绕的零,身体猛地一僵!覆盖额心的“血茧”连同内部的混乱光芒,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瞬间凝固!她脸上因剧痛而扭曲的表情也凝固了,瞳孔深处最后一丝挣扎的银灰彻底熄灭,只剩下被强行冻结的、深沉的死寂。
云衍的心,瞬间沉入了比腐沼更深、更冰冷的深渊!
“不——!放开她!!!”
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镇渊剑心不顾一切地爆发出惨烈的银芒,沉重剑意化作无形的怒涛,狠狠撞向那道缠绕在零额心的冰冷剑意锁链!
然而,那锁链纹丝不动!如同万载玄冰铸造,沉重、冰冷、坚不可摧!云衍的剑意撞上去,如同蚍蜉撼树,瞬间被冻结、瓦解!反噬之力让他眼前发黑,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下方,那道定住吸力的银色剑光,终于彻底崩碎!
轰隆隆隆——!!!
更加狂暴、更加恐怖的吸力,混合着深渊底部彻底苏醒的、灭世般的狂怒意志,如同决堤的冥河,再次狠狠席卷而来!
这一次,再无阻挡!
云衍死死抱住被剑意锁链冻结的零,如同两颗坠向地狱的星辰,被那无可抗拒的毁灭洪流,狠狠拽向沸腾的腐沼深渊最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