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3章 星轨残骸，净灭微光
冰冷的青铜光轨，如同神灵遗落在宇宙中的巨大刻痕，横亘于绝对黑暗的虚空。三条平行流淌的、散发着恒古金属秩序光泽的“河流”，无声无息地延伸向未知的尽头。星舰残骸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的破败玩偶，在三条光轨交汇枢纽散发出的冰冷引力场中，缓缓减速、滑行，最终……被彻底捕获。
嗡……
当“归寂者”那千疮百孔的舰体边缘，轻轻触碰到其中一条青铜光轨边缘那无形的“秩序场”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冰冷触感，瞬间传遍整艘星舰！
没有剧烈的碰撞，没有能量的激荡。那感觉……更像是沉入了一片粘稠、厚重、拒绝一切混乱与生命的……秩序之海！
舰体残骸猛地一震，彻底停止了翻滚，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法则层面的力量“固定”在了光轨边缘。巨大的惯性被瞬间抚平，舰内所有未固定的物体，包括云衍残破的身躯，都被一股柔和却无比坚韧的力场轻轻托住，缓缓落回扭曲的甲板。死寂，比虚空更深的死寂，笼罩了舰桥。
云衍的意识在剧痛与极寒的夹缝中挣扎。强行驾驭奇点引力带来的恐怖反噬，几乎将他的灵魂撕碎。他如同破碎的瓷偶般瘫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崩裂的伤口，带出带着幽蓝与银灰光泽的血沫。视野被血色和黑暗分割，模糊的感知如同风中残烛。胸口的渊薮星核陷入死寂，那片混沌的微光黯淡得几乎熄灭，只余下最本能的、极其缓慢的旋转，维系着他最后一丝生机。
他唯一能清晰“感觉”到的，是舰体之外那三条巨大光轨散发出的……冰冷秩序。它渗透进来，如同无形的冰水，冲刷着舰内残存的混乱能量余波，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被“审视”和“束缚”的压抑感。远处光轨中冻结的、如同山脉般的巨大金属残骸，在感知中如同冰冷的墓碑，无声诉说着亿万年时光的冲刷与破败。
这“归位”之地……是坟墓吗？
就在绝望的冰寒即将彻底冻结他意识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冰晶碎裂的脆响，在死寂的舰桥中清晰响起。
来源——深嵌在扭曲舱壁中的星穹！
云衍模糊的视线艰难地聚焦过去。他看到，星穹那一首紧闭的左眼……眼睑，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熄灭的左眼深处，那点之前顽强跳动的青铜色微光，如同被注入了燃料的火种，猛地……亮了起来！不再是微弱的跳动，而是稳定地、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光芒！它穿透了覆盖在眼睑上的血痂与尘埃，如同一盏在墓穴中点燃的、孤寂的青铜灯！
“呃……”一声极其微弱、带着无尽迷茫与痛苦的呻吟，从星穹苍白的唇间溢出。
她的身体，在那冰冷的青铜光芒映照下，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覆盖在她身上的扭曲金属碎片，发出细微的摩擦声。银灰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微微飘拂。
她要醒了？！
云衍的心猛地一揪，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希冀混杂的情绪涌上喉咙，却只化作一声压抑的呛咳，带出更多的血沫。
星穹的右眼依旧紧闭，但左眼那青铜色的光芒越来越盛。她嵌在金属舱壁中的身体，开始被那光芒包裹、托起，缓缓地……从凹陷中脱离出来，悬浮在离地半尺的空中！光芒流转，如同有生命的液态青铜，在她残破的银灰色作战服表面流淌、修补着破损之处。
她悬浮在那里，头颅低垂，长发披散，如同被无形的丝线吊起的精致人偶，充满了诡异与脆弱的美感。那青铜光芒中，没有属于零的守护炽热，也没有属于曦的古尘秩序冰冷，只有一种……纯粹的、如同古老青铜器被擦拭后露出的、历经时光沉淀的……金属的漠然。
“归位……协议……”一个毫无情感波动的、如同金属摩擦的冰冷声音，从悬浮的星穹口中发出。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震荡在舰桥的空间结构之中。
“目标……青铜星轨……枢纽……确认……”
“执行……最终……归位……程序……”
随着这冰冷的宣告，星穹悬浮的身体缓缓抬起了低垂的头颅。左眼的青铜光芒如同探照灯般扫过狼藉的舰桥，扫过云衍那濒死的躯体，扫过熵熔毁的核心位置……那光芒中，没有任何属于“星穹”的关切或波动，只有一种纯粹的、执行指令的……审视！
云衍的心沉了下去。这不是星穹！这是……被那“归位”指令彻底覆盖、或者说……唤醒的某种冰冷的程序意志！
青铜光芒最终聚焦在舰桥主控制台的位置——那里早己被能量乱流摧毁了大半，只余下一片焦黑扭曲的金属和的线路。星穹悬浮的身体缓缓飘向那里。她抬起被青铜光芒包裹的右手，无视了那些熔毁的线路和高温残留，轻轻按在了控制台最核心的一块仅存的、布满裂痕的菱形晶体上。
嗡——！
刺目的青铜光芒从她手掌与晶体的接触点爆发！那光芒如同活物，瞬间沿着残存的能量线路、舰体结构缝隙，向着星舰残骸的每一个角落……疯狂蔓延！
“舰体……识别……归寂者……序列……”
“核心……逻辑单元……熵……状态……损毁……”
“备用……底层……协议……启动……”
冰冷的金属声音在舰桥回荡。随着青铜光芒的蔓延，那些早己熄灭的能量纹路，竟开始断断续续地……重新亮起！不再是之前幽蓝的能量光泽，而是……冰冷的青铜色！灯光、破损的显示器碎片、甚至扭曲断裂的管线末端，都开始闪烁起这种诡异的青铜光芒！整艘死寂的星舰残骸，如同被注入了某种冰冷的金属生命，在青铜星轨的边缘……开始了它最后的“苏醒”！
但这“苏醒”，带着令人心悸的异化感！舰体被青铜光芒流过的地方，冰冷的金属表面竟开始浮现出细密的、如同青铜器表面氧化锈蚀般的诡异纹路！一种非生非死、冰冷僵硬的秩序感，正在取代星舰原有的材质特性！
“结构……修复……指令……启动……”
“能量……汲取……目标……星轨……秩序……场……”
星穹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随着她的话语，悬浮在光轨边缘的星舰残骸，舰体表面那些巨大的破损处，竟开始缓缓蠕动！断裂的金属边缘在青铜光芒的包裹下，如同有生命的液态金属般缓缓延伸、对接！虽然速度极其缓慢，修复的部分也呈现出一种冰冷的青铜质感，与原有舰体格格不入，但这违背常理的一幕，足以证明这“归位协议”蕴含的恐怖力量！
同时，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吸力，从舰体表面弥漫开来。目标正是那三条巨大青铜光轨散发出的磅礴“秩序场”能量！丝丝缕缕冰冷的青铜色能量流，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开始被强行剥离光轨，注入星舰残骸之中，为这冰冷的“修复”提供着养料！
云衍躺在冰冷的、开始浮现青铜锈蚀纹路的地板上，看着这如同亡灵复苏般的景象，心中一片冰冷。星穹被指令控制，星舰在被改造……他们真的“归位”了吗？还是成为了这冰冷星轨的一部分，成为另一座冻结的残骸？
就在这时——
“熵……核心……逻辑……碎片……检测……”
悬浮在控制台前的星穹，左眼的青铜光芒猛地聚焦在熵核心逻辑单元熔毁的位置——那片焦黑的电路板和滋滋作响的电弧上。
“逻辑……碎片……存在……污染……古尘……残余……”
“威胁……评估……高……”
“执行……净灭……程序……”
冰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判决！
星穹那覆盖着青铜光芒的左手，猛地抬起，五指张开，对准了熵熔毁的核心！掌心之中，青铜光芒急速汇聚、旋转，化作一个微型的、散发着毁灭气息的能量漩涡！一股纯粹的、带着抹杀一切“异端”意味的净灭之力，在其中凝聚！
她要……彻底摧毁熵仅存的逻辑碎片！
“不……！”云衍心中嘶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熵虽然只是AI，但它是零的造物，是曦的囚笼，更是陪伴他们走到此刻的……同伴！它不该被这样抹杀！
然而，星穹（或者说那冰冷的指令意志）没有丝毫犹豫。那微型净灭漩涡的光芒瞬间达到顶峰，一道凝练的青铜色毁灭光束，如同死神的判决，朝着熵熔毁的核心……悍然射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点微弱却无比纯粹的银灰色光芒，如同黑夜中最后挣扎的萤火，毫无征兆地从熵那焦黑的核心残骸深处……骤然亮起！
那光芒，纯净、空灵，带着一种焚尽污秽、涤荡尘埃的绝对气息——正是零的净灭法则本源！
这微弱的银辉，如同最坚韧的盾牌，在毁灭光束降临的前一刹那，轻柔却无比坚定地……挡在了熵的核心碎片之前！
嗤——！！！
青铜色的毁灭光束狠狠撞在那一层薄薄的银灰光幕上！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仿佛冷水滴入滚油的剧烈反应声！青铜光束如同遇到了克星，被那纯净的银灰光幕死死抵住、消融！光幕剧烈波动，却顽强地没有破碎！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悬浮的星穹（指令意志）动作猛地一滞！左眼的青铜光芒剧烈闪烁，冰冷的金属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困惑与波动？
“净灭……法则……本源……”
“来源……零……”
“逻辑……冲突……指令……优先级……重新判定……”
就在指令意志因为这源自“零”的抵抗而陷入短暂逻辑混乱的瞬间——
悬浮的星穹身体，猛地……剧烈一颤！
她低垂的头颅再次抬起，这一次，那紧闭的右眼……眼睑，也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右眼紧闭的眼睑下，原本破碎黯淡的星河漩涡虚影，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猛地……荡开了一圈微弱的涟漪！
一点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属于“星穹”本我的、带着痛苦与挣扎的意志波动，如同溺水者终于挣扎着探出水面，极其微弱地……从她灵魂深处传递出来！
“云……衍……”
一声几乎细不可闻的、带着无尽迷茫与痛苦的呼唤，如同风中残烛，轻轻拂过云衍濒死的意识。
与此同时，星穹那覆盖着青铜光芒的左手，掌心凝聚的毁灭光束骤然溃散！她悬浮的身体如同失去了支撑般，猛地从半空跌落！
噗通！
她重重摔在冰冷浮现青铜纹路的地板上，离云衍只有咫尺之遥。左眼的青铜光芒急速闪烁、明灭不定，与右眼眼睑下那挣扎着试图亮起的星辉光芒激烈冲突！冰冷的指令意志与刚刚苏醒的“星穹”本我，在她体内展开了惨烈的争夺！
她沾满灰尘和血污的手指，在冰冷的地面上，无意识地、极其艰难地……朝着云衍的方向……微微蜷缩了一下。指尖，一点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纯净的银灰色光点……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亮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