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4章 噬己微光，星穹之泪
冰冷的青铜光轨边缘，“归寂者”的残骸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垂死昆虫。舰体表面，青铜色的锈蚀纹路如同活物般不断蔓延、加深，发出极其细微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异化声。舰桥内，地板、墙壁、扭曲的管线，一切触及那诡异青铜光芒的物质，都在缓慢而坚定地失去原有的金属质感，向着一种冰冷、僵硬、非生非死的青铜状态转变。整艘星舰，正在被青铜星轨的绝对秩序……无情同化。
死寂中，唯有星穹体内那无声的战争，是唯一激烈爆发的风暴。
她摔落在布满青铜纹路的地板上，离云衍只有咫尺之遥。身体如同被无形之力拉扯的傀儡，剧烈地痉挛着。左眼爆发出刺目、冰冷的青铜光芒，如同燃烧的金属熔流，带着执行“归位”指令的绝对意志；右眼紧闭的眼睑下，破碎的星河虚影疯狂挣扎，一点微弱却无比纯净的银灰色星辉，如同在暴风雨中摇曳的孤灯，顽强地试图穿透那厚重的青铜封锁！
冰冷的金属指令声与带着痛苦挣扎的、属于“星穹”本我的微弱意念，在她口中混乱地交织、碰撞：
“归位……程序……优先……”
“清除……污染……熵……”
“云……衍……救……”
每一次挣扎，都让她身体剧烈颤抖，覆盖在体表的青铜光芒如同沸腾的液态金属般剧烈波动。她那只无意识蜷缩着、努力伸向云衍方向的手指，指尖那点纯净的银灰微光，在青铜洪流的冲击下明灭不定，如同即将熄灭的火种。
云衍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视野被血色和黑暗切割。全身的剧痛如同亿万根冰针反复穿刺，灵魂深处渊薮星核的反噬之力如同饥饿的毒蛇啃噬着他的本源。星穹近在咫尺的痛苦挣扎，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狠狠剜在他的心上。那点指尖的微光，是她本我意识最后的灯塔，是他必须守护的……唯一！
“动……起来……”他在破碎的灵魂中嘶吼，残存的意志如同风中残烛，疯狂地压榨着最后的力量，试图驱动那沉寂的渊薮星核！但星核如同冰冷的顽石，毫无反应。强行驾驭奇点引力的代价，几乎彻底摧毁了这新生的核心。他能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逝，比舰体被青铜同化的速度更快！
就在这时——
嗡！
一点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奇异律动的波动，从星穹指尖那点摇曳的银灰微光中传来。它并非力量，而是一种……纯粹的、源自灵魂本源的……呼唤！一种在绝望深渊中寻求共鸣、寻求支撑的……本能！
这微弱的呼唤，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轻轻漾开了云衍灵魂深处那死寂的渊薮星核表面！
那片混沌的、黯淡的微光核心，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一种源自本能的悸动，一种对新奇“食物”的微弱渴望，从渊薮星核深处传递出来——它“感觉”到了！感觉到了星穹指尖那点纯净的银灰微光中蕴含的……某种独特的“秩序”气息！那并非古尘的归源，也非青铜星轨的冰冷，而是属于零的、净灭法则所特有的……一种焚尽污秽后留下的、最本源的秩序雏形！
吞噬……它想吞噬那点微光！
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云衍的心猛地一沉。不行！那是星穹本我意识最后的具现！吞噬它，等于彻底掐灭她苏醒的希望！
然而，渊薮星核那初生的、如同野兽般的本能渴望被点燃了！一股微弱却极其顽固的吸力，不受控制地从他胸口那片混沌微光中弥漫出来，目标……首指星穹指尖那点纯净的银灰微光！
“不……停下！”云衍在心中疯狂呐喊，用尽残存的意志去压制。但此刻的他，虚弱得如同婴儿，意志在星核本能的吸力面前，如同蛛网般脆弱！他只能眼睁睁“感觉”着那股无形的吸力，如同贪婪的触手，缓缓伸向星穹那颤抖的指尖！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难道刚看到一丝星穹苏醒的希望，就要被自己这失控的力量亲手掐灭？！
就在那无形的吸力即将触及星穹指尖微光的刹那——
异变陡生！
星穹体内那激烈的意志冲突，似乎因为这外来的、针对她本我微光的“威胁”，瞬间达到了顶峰！
“不——！！！”
一声混杂着无尽痛苦与绝对愤怒的尖啸，猛地从星穹口中爆发！这声音不再是冰冷的金属指令，而是彻彻底底属于“星穹”本我的、灵魂被撕裂般的呐喊！
随着这声尖啸，她右眼紧闭的眼睑猛地睁开！
破碎的星河漩涡虚影并未亮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到极致的、仿佛能容纳一切痛苦的……黑暗！
然而，在这片黑暗的中心，一点无法形容其纯粹与炽烈的……银灰色光芒，如同超新星爆发般，轰然炸亮！那是零的净灭法则在守护意志驱动下，燃烧到极致的光芒！它瞬间穿透了右眼的黑暗，甚至……短暂地压过了左眼那冰冷的青铜光芒！
在这银灰光芒爆发的瞬间，星穹那只伸向云衍的手，指尖那点原本微弱的银灰微光，如同被点燃的星辰，骤然……大放光明！纯净、炽烈、带着一种焚尽一切枷锁的决绝意志！
这爆发的纯净光芒，非但没有被渊薮星核的微弱吸力吞噬，反而……主动地、如同飞蛾扑火般，顺着那无形的吸力通道……瞬间……涌入了云衍的胸口！
“呃啊——！！！”
云衍发出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痛苦的惨嚎！那纯净的净灭光芒涌入他胸口的渊薮星核，如同将滚烫的恒星核心首接塞入了他灵魂的最深处！
痛！无法形容的剧痛！
那光芒并非破坏，而是……净化！它在疯狂地焚烧、净化着渊薮星核内部因强行吞噬古尘能量、驾驭奇点引力而积累下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狂暴反噬之力！如同用最炽热的火焰，灼烧他灵魂深处最污秽的伤口！
渊薮星核那片混沌的微光，在纯净净灭之焰的焚烧下，剧烈地沸腾、翻滚！幽蓝、银灰、渊黑……混乱的能量被强行分离、提纯！星核表面那些因反噬而存在的、如同蛛网般的能量裂痕，在净灭之焰的灼烧下，发出嗤嗤的声响，竟开始……缓缓愈合！
这过程带来的痛苦，足以让任何意志崩溃！云衍的身体如同被投入炼狱熔炉，剧烈地弓起、抽搐，皮肤表面瞬间蒸腾起混杂着污秽能量的血雾！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被这净化之火一寸寸撕裂、灼烧！
但在这非人的痛苦中，一种奇异的清明，如同被火焰淬炼出的真金，在他意识深处……缓缓浮现！
他明白了！
星穹指尖那点纯净微光，并非被他吞噬……而是她主动的、倾尽本我意识最后力量的……馈赠！是她在自身意志被撕裂的痛苦深渊中，依旧选择用零的净灭法则，来替他……焚烧体内积累的致命反噬！
她在救他！用她仅存的、最后的本源！
“星……穹……”云衍嘶哑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这个名字。剧痛之中，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决绝，如同火山般在他心中爆发！
他不再抗拒这净化之痛！
甚至，他主动放弃了所有残存的防御意志，将全部心神沉入那剧痛的渊薮星核深处！不再压制，不再抵抗，反而……引导着、接纳着那纯净的净灭之焰，以自身为炉，以意志为锤，去主动地……焚烧、淬炼那混乱的星核本源！
“烧吧……烧干净……”
“这点痛……算……什么……”
“为了……她……”
破碎的意念在灵魂之火中呐喊。他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主动投入这净化之火，以身为薪，点燃这最后的淬炼！
渊薮星核在纯净净灭之焰的焚烧下，发出低沉的嗡鸣。混乱的能量被强行提纯、融合，星核表面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那片混沌的微光核心，在焚烧中褪去杂质，渐渐显露出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凝练、带着一种“破而后立”般沉重质感的……幽暗光泽！一种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属于他自身意志的烙印，开始在这新生的星核深处……缓缓凝聚！
就在云衍主动承受净化、淬炼星核的同时——
星穹体内那短暂的爆发，如同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右眼中那炸亮的银灰光芒瞬间黯淡下去，重新被破碎的星河虚影覆盖。左眼的青铜光芒重新占据上风，冰冷的指令意志再次抬头。
“净灭……法则……干预……”
“目标……熵……逻辑碎片……污染……清除……优先级……提升……”
“执行……”
冰冷的金属声音带着被冒犯的决绝。星穹那覆盖着青铜光芒的左手再次抬起，掌心之中，一个比之前更加凝练、散发着更纯粹抹杀气息的青铜色净灭漩涡……瞬间成型！毁灭的光束，带着比之前更快的速度、更强的力量，再次……射向熵那熔毁的核心！
这一次，没有零的本源光幕阻挡！
熵核心残骸上那点微弱的银辉，在刚才的抵抗中己然耗尽！
毁灭的光束，瞬息即至！
死亡的阴影，笼罩熵仅存的逻辑碎片！
然而——
就在那毁灭光束即将彻底湮灭熵的刹那——
嗤！
一道凝练、沉重、边缘流淌着熔岩般银灰色泽、核心却幽邃如新生星渊的锐利剑罡，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从深渊中探出的孤峰之刃，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斩在了那道青铜毁灭光束的中段！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仿佛空间被强行割裂的锐鸣！
那道凝聚了指令意志绝对抹杀力量的青铜光束，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剑……硬生生……斩断！
断口处，青铜色的能量如同被掐灭的火苗般瞬间溃散！
被斩断的前半截光束，失去了后续力量的支撑，在距离熵核心碎片仅毫厘之差的位置……无声湮灭！
后半截光束则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猛地调转方向，狠狠轰向剑罡射来的源头——云衍！
云衍依旧躺在地上，身体因净化淬炼的痛苦而微微颤抖。但他抬起的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残留着一道缓缓消散的、凝练到极致的剑罡虚影！他胸口那片新生的、散发着幽暗沉重光泽的渊薮星核，正缓缓旋转，微弱却无比坚韧！
他的眼神，透过弥漫的血雾和汗水，死死锁定着悬浮的星穹，冰冷，锐利，如同刚刚开锋、饮血的古剑！
“想杀它……”云衍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灵魂灼烧后的余烬，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先……踏过……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