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最后一张图纸，锁上办公室的门，林晚感觉自己像打了一场漫长而惨烈的败仗，灵魂都被抽空了。走廊里依旧昏暗，应急灯的光线微弱地指引着通往电梯的方向。高跟鞋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走出写字楼旋转门，一股裹挟着雨腥味的冷风猛地灌了进来，让她打了个寒噤。雨还在下，不大，却冰冷刺骨，细密的雨丝被风斜吹着，打在脸上，带来丝丝凉意。城市的霓虹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海，车灯如同流动的光河，在雨幕中穿梭。
她没有带伞。冰冷的雨水很快打湿了她的头发、肩膀和单薄的西装外套。寒意顺着湿透的布料渗透进来，侵入肌肤，让她忍不住环抱住双臂。怀里的帆布包（里面装着那份被否决的方案的电子备份U盘和一些杂物）此刻也显得格外沉重。
她站在屋檐下，看着眼前被雨水冲刷的冰冷世界，一时竟不知该往何处去。回那个冰冷狭小的出租屋？面对一室空寂和挥之不去的失败感？还是……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城市某个熟悉的方向。
栖梧路。时光书店。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野草般疯狂蔓延。那是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可以暂时躲避风雨、舔舐伤口的“树洞”。陈伯那沉默却带着温度的目光，书店里熟悉的旧书气息和安静氛围，是她此刻混乱内心唯一的慰藉。
没有犹豫，她迈步走进了冰冷的雨幕中。
雨水瞬间将她包裹。冰冷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短暂地清醒了一瞬。她沿着人行道，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雨水顺着发梢流进脖颈，冰冷刺骨。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单薄而微微发抖的轮廓。高跟鞋踩在积水的地面上，溅起冰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路上的行人匆匆，撑着伞，低着头，没人注意这个在雨中独行的、失魂落魄的女人。
手腕内侧那道旧疤，在冰冷的雨水和湿透衣物的摩擦下，又隐隐传来一阵阵刺痛和痒意。她下意识地用右手紧紧攥住了左手腕，试图用指尖的力道压住那不适感。这个动作，仿佛也成了她支撑自己继续前行的某种仪式。
雨夜的街道显得格外漫长。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她的身体，也冲刷着她混乱的思绪。陆川暴怒的脸、冰冷的眼神、刻薄的话语、“永不录用”的宣判、还有应急灯下他脆弱痛苦的样子……这些画面在她脑中疯狂交织、撕扯。被算计的愤怒、梦想破碎的绝望、被误解的委屈，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对自身命运的无力感……种种情绪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
她想起了十年前那个雨夜，她仓惶搬家，也是这样冰冷无助。想起了母亲绝望的眼泪和撕心裂肺的咳嗽。想起了姐姐空洞的眼神。想起了自己推开陆川时，他眼中瞬间熄灭的光……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人生总是被这些冰冷的雨水和绝望的阴影笼罩？为什么每一次试图靠近一点点温暖，最终带来的都是更深的伤害和毁灭？
雨水混合着泪水，无声地从她脸上滑落。她分不清是雨更冷，还是心更冷。攥着手腕的手指越来越用力，指甲深深陷进皮肉里，那道旧疤周围的皮肤被掐得泛起了红痕，甚至隐隐有些破皮。更尖锐的疼痛传来，让她混沌的大脑获得了一丝病态的清醒。
就这样走下去吧。走到那个能让她暂时喘息的角落。走到那个唯一不会评判她、不会伤害她的“树洞”。
冰冷的雨水模糊了视线，城市的灯光在泪水和雨水中扭曲变形。林晚的身影在空旷湿冷的街道上踽踽独行，如同一抹随时会被风雨吞没的孤影，朝着栖梧路的方向，固执地、一步一步地挪动。手腕上，被自己掐出的红痕在雨水的浸润下，显得格外刺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