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沉重的“冰封的孤岛”,如同最后一块落下的拼图,将两人各自孤独挣扎的十年完整地呈现在彼此面前。小会议室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宁静,空气中流淌着的不再是沉重的悲伤,而是一种被血泪冲刷后、带着酸涩和淡淡暖意的释然。
林晚的泪水无声流淌,是为陆川,也是为他们错过的十年。陆川看着她脸上晶莹的泪珠,心中那片坚冰融化的速度在加快,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想要抹去她的泪水,想要靠近那份迟来的温暖。
就在这时——
“哥!你在里面吗?我有急事……” 伴随着一阵略显急促的高跟鞋敲击声和清脆的嗓音,小会议室的门被“哗啦”一声推开!
陆遥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穿着一身干练的米白色职业套装,妆容精致,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脸上带着一丝急切。然而,当她看清会议室里的情形时,脚步猛地顿住,声音也戛然而止,脸上瞬间写满了惊愕。
她看到了什么?
她那个永远冷静自持、如同精密仪器般不近人情的哥哥陆川,此刻正坐在那里,金丝眼镜被随意地放在桌上,眉头紧锁,眼底布满了熬夜的红血丝和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深沉的疲惫与……脆弱?而他正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复杂难辨的目光,深深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女人——林晚!
而林晚,更是让她大吃一惊。那个在会议室里专业冷静、在昨晚被她哥哥“永不录用”打击得摇摇欲坠的女设计师,此刻正泪流满面,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悲伤和……一种奇异的柔软?她身上甚至穿着一件看起来有些皱巴巴、明显不合身的针织衫?
更让陆遥心头一紧的是,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两人之间那不同寻常的氛围——那是一种被沉重往事和迟来理解填满的、近乎凝滞的亲密感。仿佛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只有彼此才能理解的狂风暴雨,此刻正处在风雨过后的短暂宁静中,容不得任何外人打扰。
“呃……对不起!打扰了!”陆遥瞬间反应过来,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和尴尬,下意识地就想退出去。她从未见过哥哥如此失态的一面,也从未想过会撞见这样的场景。
“陆遥?”陆川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被打断的不悦和尚未完全平复的沙哑。他迅速收敛了脸上的情绪,重新戴上金丝眼镜,瞬间又恢复了那个冷峻的陆总模样,但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柔软和疲惫,却没能逃过陆遥的眼睛。
林晚也慌忙低下头,用手背快速擦掉脸上的泪水,试图恢复镇定,但通红的眼睛和苍白的脸色却出卖了她。
“有事?”陆川看向陆遥,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却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哦,是……是栖梧路项目后续的一些……”陆遥连忙举起手中的文件,话说到一半,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林晚,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她昨晚亲眼目睹了林晚被哥哥“永不录用”后失魂落魄离开的样子,怎么一转眼……两人又在这里……气氛还如此诡异?
就在这时,陆遥的目光越过陆川和林晚,落在了他们身后、小会议室门口的方向。她的瞳孔骤然一缩!
许墨阳不知何时也出现在门口。他依旧穿着那身挺括的深灰色西装,身形挺拔,面无表情。他的目光先是扫过眼眶通红、明显哭过的林晚,随即精准地落在了陆川身上。
当看到陆川脸上那尚未完全褪去的疲惫和眼底深处那一丝罕见的、近乎“脆弱”的情绪时,许墨阳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漠然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冰面碎裂般的惊诧!
他认识陆川多年,深知这个男人的强大、冷酷和近乎完美的自控力。他从未见过陆川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尤其是在一个……被他刚刚宣判了“永不录用”的女人面前!这完全颠覆了他对陆川的认知。
许墨阳的目光在林晚和陆川之间快速逡巡了一圈,捕捉着空气中那不同寻常的暗流。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冷峻淡漠的模样,只是眼神变得更加深邃难测。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如同一座沉默的冰山,却散发着无形的压迫感。
小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复杂。刚刚被两人坦诚冲刷出的那点宁静和暖意,被陆遥的闯入和许墨阳无声的审视瞬间打破。
陆川显然也注意到了门口的许墨阳。他镜片后的目光微微一沉,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和一种不易察觉的警惕。他看向陆遥,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文件放下,你先出去。具体事项,稍后再说。”
陆遥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将文件放在陆川手边的桌角,飞快地应了一声:“好的哥!”然后,她眼神复杂地再次看了一眼林晚,又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门口沉默的许墨阳,低着头匆匆离开了小会议室。
陆川的目光这才转向门口的许墨阳,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墨阳,有事?”
许墨阳的目光在陆川脸上停留了一瞬,又淡淡地扫过一旁垂着眼、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林晚,薄唇微启,声音清冷无波:“关于栖梧路项目风险评估的补充报告,需要你签字。”他扬了扬手中一份文件,语气公事公办,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藏着探究的暗流。陆川刚才那一闪而过的“脆弱”,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和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