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外，那沉稳脚步声，停在了咫尺之遥。
苏落的身体紧绷，她能清晰地听到裴琰书房中踱步。
他甚至伸手，随意地拂过书案光滑的桌面，指节敲击紫檀木的轻响。
接着，是纸张被翻动的细微簌簌声。
他在看什么？是那份被苏落匆匆塞回的卷宗？还是……他察觉到了暗格的异样？
苏落感觉到身后紧贴着她的裴凛，他同样屏息凝神，胸膛的起伏几乎微不可察。
翻动纸张的声音终于停了。
脚步声再次响起，不疾不徐，朝着书案后的方向……正是那暗格所在！
苏落的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从口中跳出来。
那脚步声只是顿了一下，并未停留太久。
接着，它转了方向，沉稳地、一步步地朝着书房门口走去。
门轴转动的声音再次响起，比进来时更为清晰。
脚步声远去，消失在院落的石板路上，越来越轻。
捂住口鼻的手，力道终于松了一瞬。
就在这松动的刹那！
苏落眼中寒光炸裂，猛地侧头，用尽全身力气，张开嘴，对着那只捂在自己口鼻上的大手虎口位置，狠狠咬了下去！
“唔！”
一声极压抑的闷哼从头顶传来，带着猝不及防的痛楚和难以置信的惊怒。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在苏落的口里弥漫开，温热粘稠的液体顺着她的唇角滑落。
钳制骤然松开！
苏落向前窜出一步，剧烈地喘息着，贪婪地攫取着久违的空气，胸腔剧烈起伏。
她迅速转身，染血的唇微微张开，死死盯着阴影里缓缓步出的高大身影。
裴凛慢慢抬起那只被咬伤的手，虎口处血肉模糊，鲜血正顺着指缝滴落。
他低头看着那伤口，舌尖缓缓舔过薄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反而缓缓勾起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呵……”
“小野猫，”
他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磨出来，带着血腥气，“牙口…倒是挺利。”
话音未落，他身形骤然暴起！
苏落瞳孔骤缩，本能地向后急退，却根本来不及！
那只染血的手狠狠攥住了她脸颊两侧。
“嘶……”
剧痛让苏落倒抽一口冷气，被迫仰起头。
“再敢呲牙，”
裴凛俯身逼近，鼻尖几乎要撞上她的鼻尖，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声音压得极低：
“就把你这口碍事的牙……一颗、一颗，全给你拔了。”
他的拇指用力，迫使她的嘴唇张开。
苏落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痛呼出声，那双清澈的眼眸，毫不退缩地迎视着裴凛那双暴戾的眼。
“你究竟是谁？”
裴凛盯着她，声音里的玩味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冰冷和审视。
苏落被他死死掐着脸颊，声音有些破碎，却带着天真的笑意，那双染着血色的唇微微弯起：
“哥哥，你说呢？” 她甚至歪了歪头。
裴凛眼神一暗，带着血腥味的手指，极其缓慢地，抚过她脸颊的轮廓，最终停留在她下巴尖上，用力抬起。
“那你说说，”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诱哄，“你从哪来的？”
苏落被迫仰着头，没有挣扎，反而顺着他的力道，踮起脚尖，将染血的唇凑近裴凛的耳廓。
温热呼吸拂过他颈侧的皮肤，裴凛的身体绷紧了一瞬。
“哥哥想知道？”
“我啊……”
她的鼻尖，带着一丝冰凉，若有似无地蹭过他颈侧跳动的脉搏。
“是从……”
她顿了顿：
“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
裴凛的瞳孔骤然收缩，攥着她下巴的手指猛地收得更紧！
他死死盯着苏落近在咫尺的脸，这张脸在微弱的光线下，纯净得像是初雪，可那双眼睛里满是黑暗和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
裴凛眼底情绪缓缓平息，嘴角那抹冰冷玩味的弧度，却加深了。
“很好。”
他低低地吐出两个字，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像是确认了某种猜测。
下一秒，毫无预兆地，裴凛猛地松开了钳制她下颌的手！
在苏落身体微微踉跄的时候，他长臂一伸，狠狠揽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则毫不怜惜地穿过她的腿弯！
天旋地转！
苏落惊呼一声，整个人己经被裴凛像扛麻袋一样，粗暴地、头朝下地甩上了他肩头！
坚硬的肩胛骨狠狠顶在她柔软的小腹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本能地挣扎，双腿踢蹬，双手握拳狠狠砸向裴凛的后背！
“放开我！裴凛！你混蛋！”
她压抑着声音低吼，愤怒让她几乎要失去理智。
“闭嘴！”
裴凛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冰冷的警告。
他扛着她，大步流星地朝着书房那扇隐秘的角门走去，步伐沉稳。
“再动一下，”
他侧过头，冰冷的声音贴着苏落的腰侧传来，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
“是想让全府上下都知道，你苏大小姐深更半夜，衣衫不整地出现在首辅大人的书房里？嗯？”
苏落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的动作都停滞了。
是啊，她不能！
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她蛰伏等待的复仇，绝不能毁在此时此刻！
她死死咬住下唇，被裴凛扛在肩上，随着他大步流星的步伐，走了出去。
在离开书房后，苏落猛然抬头，看着书房的方向，眼底满是恨意。
穿过重重黑暗的回廊，避开巡夜人的灯笼光影。
裴凛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首来到苏落所居的“听雨轩”小院外。
裴凛抬脚，“砰”地一声，首接踹开了紧闭的院门！
他扛着苏落，大步走进院子，走向她的卧房。又是一脚！
“砰！”
黑暗中，裴凛毫不怜惜地将肩上的人，往床榻上重重一掼！
“呃！”
苏落挣扎着想要坐起，裴凛身影却欺近床前，挡住了门外透进的微光。
“今晚的事，”
裴凛的声音低沉而危险，“烂在肚子里。否则……”
他微微俯身，带着血腥味的气息拂过她的面颊，目光扫过她微微敞开的衣襟，那眼神冰冷而露骨：
“后果，你承担不起。”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听雨轩。
苏落一动不动地躺在床榻上，缓缓抬起手，指尖颤抖着，探入怀中。
那枚断裂的玉兰簪，躺在她的掌心。
她死死地、死死地攥紧了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