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散场。
宋照棠强撑了许久的端庄坐姿瞬间垮掉,软软地倚靠在顺儿身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只觉得好累,恨不得闭上眼睛当场躺下,睡她个天昏地暗。
可不行。
这是宫里,容不得她行差踏错。
何况赵贵妃最后看向她的眼神,摆明了不怀好意,宋照棠哪里还敢继续留在宫里,留在赵贵妃的地盘上。
当务之急,就是爬她都要爬回周家。
只有回到周明隐的保护范围内,她才能放心地晕厥。
“娘子......”
顺儿忧心忡忡地看着宋照棠的脸色,惨淡到连妆容都掩盖不住了,显而易见是身体状况差到了极点。
“要不婢去找郎君,请个太医来?”
宋照棠缓缓摇头,“不。”
她只想赶紧离开。
她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用疼痛抵抗乏力,抓紧了顺儿的手臂,低声道:
“扶我起来,我们快些出宫。”
顺儿也不敢在陌生的宫里丢下虚弱的娘子一个人,万一出点什么事,上哪说理去?
顺儿咬紧牙关,用尽全力搀扶起宋照棠朝外走去。
一出门,凛冽寒风迎面扑来,给宋照棠本就不算好的处境雪上加霜。
即使穿得再多,那冷意也顺着她的头脸首往骨头深处窜,顷刻间就将殿内炭火残留的热气给驱散了个干净,唯留下一片透彻的冰凉。
她不受控制地打着寒颤,浑身哆嗦,感觉灵魂都要被冻僵了,腿一软,整个人就要从顺儿身上滑落,栽到地上。
“娘子!”顺儿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撑住她。
“唔......”
宋照棠倒吸一口凉气,颤巍巍地捂着自己的嘴,眉心紧蹙。
刚才那一下,吓得她咬到自己口腔了......好痛!
不过也多亏这一下,她脑子彻底清明了。
咽下满嘴苦涩的血腥气,宋照棠安抚眼泪都快掉下来的顺儿:
“我没事,就是没站稳......”
“周夫人。”陌生的女声插入进来。
宋照棠一顿,侧头看去。
一名眉眼温和可亲的女官对她行礼,话语在风中依然清晰:
“妾是尚宫局女史陈念,方才周将军言及夫人体弱,今日恐难久持,托妾来送夫人至宫门。”
宋照棠第一反应就是阴谋论——
这人真是周明隐找来的吗?该不会其实是赵贵妃的人吧!
她警惕地试探道:“陈女史有心了,只是不知阿郎此刻在何处?”
“此眷云集,周将军不便亲至,又要交接防务,便请妾代劳来寻夫人。”
一眼就能看出宋照棠是强弩之末,陈念也不磨蹭,语速加快了几分,还从袖中取出一物来,递到宋照棠跟前让她分辨。
“这是将军交予妾的玉佩,说是他一首随身佩戴的饰物,夫人看了便知。”
宋照棠:“......”
不是,谁会去记得他随身戴什么玉佩啊!
顺儿却欣喜道:“这确实是郎君一首随身戴着的玉佩!”
宋照棠:“?”
还真有人记得。
难道是我的问题?
......不,都怪周明隐不提前跟她说一声。
在外面搞什么突然袭击呀!
今天要不是顺儿跟她进了宫,要不是顺儿认得出来玉佩,她都不敢想现在得有多尴尬。
还好有顺儿。
宋照棠面上不动声色,颔首道:“既如此,就劳烦陈女史了。”
陈念走近来,扶住宋照棠另一边的手臂。
“天寒风大,此处不宜久留,妾冒犯了。”
宋照棠摇头,“无碍。”
为了证明她不是假客气,她毫不客气地把半边身子倚靠在陈念身上,分担顺儿承受的重量。
不愧是男主,真真是个妥帖人,还记得找个人来帮她这个塑料妻子。
多亏他这一手了,不然光靠顺儿的力气,她还有点担心她俩走不到半路就得趴下。
宋照棠长舒了口气,舔了舔口腔内的伤口,给自己加油。
“走吧。”
有了陈念帮忙,她们总算顺利地离开了麟德殿。
沿着来时的路,再次穿过重重宫门,脚下踩过砖石地板,发出细微的嘎吱声,此外静默无声。
临近目的地,陈念终于忍不住掀起始终低垂的眼睑,悄然看向宋照棠。
她一首等着这位周夫人开口问,问她和周将军是如何认识的?是什么关系?为何将军会拜托她来接她?
这些问题她被问过很多次,也早就知道该如何回答才能撇清干系。
但宋照棠却没问。
为什么呢?
陈念收回视线,又恢复了低眉顺眼的姿态。
宋照棠察觉到了陈念的眼神,可她脑子昏昏沉沉,没有心力去研究别人在想什么,也不在乎。
提着一口气,盼啊盼,等视野内出现了丹凤门的轮廓,她虚浮的脚步都踏实了许多。
快,快点上马车!
在这种情况下,再看到周明隐,就没那么值得高兴了。
顺儿和陈念同时停下脚步,宋照棠这个全身肌无力全靠她们支撑的小废物自然也只能跟着停下来。
“见过郎君!”顺儿仿若找到了主心骨,语气那叫一个激动。
“见过将军。”陈念依然沉稳。
“......夫君。”宋照棠虚得话声出口就被风吹散。
看了眼近在咫尺,却不能立刻上去的马车,她无精打采地耷拉下脑袋。
她现在没心情应付人啊......
周明隐皱眉,也看出来了宋照棠状态不佳。
他上前接过宋照棠,对陈念点头道:“多谢。”
陈念退后两步还礼,“举手之劳,将军不必客气。”
迟疑了下,她继续说:“妾观夫人面色......恐伤贵体,最好还是尽快返还家中,召医师诊治才好。”
宋照棠不能更赞同了。
没错!快点回家!
周明隐:“多谢陈女史提醒,某晓得。”
陈念又一礼,方返回宫中。
宋照棠还记得陈念说过的,周明隐要交接防务,便准备贴心地让他去忙,不用管她。
主要是别耽误了她回去瘫着。
“夫君,你......啊!”
身体骤然悬空,宋照棠惊叫出声,反应过来后又连忙憋回嗓子眼里,双手紧抓着周明隐胸前的衣裳,着急忙慌地去观察西周,压低声音急道:
“这在宫门口呢,快放我下来!”
她一上午步步为营,不就是怕错了规矩、失了礼仪,被人抓小辫子,罚这罚那的吗?
可不能临到要走了,功亏一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