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郎君日中时刻没有用昼食就出门了。”小云说。
没想到她会知道,宋照棠略有些诧异。
阿素则心如死灰。
都不是贴身侍女,小云能知道,她却不知道......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似乎看出了宋照棠和阿素心里所想,小云不好意思地笑笑,解释道:
“这是婢今日去厨房时听说的,想着娘子兴许会问起,婢就擅自多问了一句。”
小云又看向阿素,语气认真:
“阿素姐姐要照看娘子,不像婢能到别处走动,才让婢能多这句嘴。”
“婢没有阿素姐姐那般手艺,能给娘子绾发上妆,只能在别处多下下功夫了。”
她这么说,宋照棠终于后知后觉到阿素过分紧绷的情绪了。
“你不用太有压力。”
宋照棠拉过阿素的手,实话实说:
“我今儿不开心,跟你没关系,你别当是自己的责任,我也不会迁怒于你。”
“你是什么性子,我也清楚,这两日顺儿不能来,只能把你给赶鸭子上架了,确实难为你了。”
放在现代,阿素就是个社恐手艺人,却突然不得不干起管家秘书这种需要七窍玲珑心的活......
在现代就算了,干不好顶多给炒掉,换一个工作就是。
可在这个时代,就是高高在上的官老爷,给皇帝干活干砸了,都没有好下场,何况能被当成货物买卖的奴仆呢?
宋照棠是没那个本事去对抗时代的主流,也不打算去以卵击石。
但只是给阿素一个保证,让她能安心一些,这种力所能及的事情,宋照棠还是很愿意去做的。
“你梳妆好看,我喜欢极了,不能没有你,便再委屈你一些时日,等顺儿回来了,咱们还跟之前一样。”
阿素差点儿喜极而泣。
保住这份活计了!
“婢、婢一定多学些更好看的发髻和妆容,每日都把娘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宋照棠笑盈盈地点头,“好,我等着你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还是女孩子可爱。
不像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说好要陪她,转头就跑没影儿了。
管他是公务还是别的什么,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说出来嘛。
也幸亏她一开始就没对他要陪她这件事抱有期待,不然这会儿得多难过。
垂眼看着药盏,宋照棠不再去想。
再不喝药就要凉了。
她端起药盏一饮而尽,苦的整张脸都皱巴了起来。
小云拿来蜜饯,宋照棠赶紧捡一个含在嘴里,抵消那股难以言喻的苦味。
这一下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她疲惫地阖眼,苍白的脸上满是倦怠,病郁之色愈浓,却看得阿素和小云更加心惊。
娘子长得好看,早己经成为了正院所有人的共识。
可哪怕见过娘子这么多次,甚至还看过娘子盛装打扮时明艳不可方物的模样,此时此刻,看着病中脆弱的娘子,阿素和小云依然不能避免恍神。
在此之前,她们从未想过,有人生起病来,还能如此美丽。
看得人满心怜惜,恨不得能代替她承受所有病痛折磨。
若她们是郎君,只怕一步也不会离开娘子,要把人栓在腰带上随身带着,才能彻底放心吧?
郎君竟能忍住不这么做......
小云曾经认为郎君是疼爱娘子的,现在却突然觉得远远不够了。
娘子这样的人,再怎么疼爱都不为过,只是吩咐厨房一句,又如何比得上亲身陪伴呢?
想来娘子今日也是因着没看到郎君,所以才郁郁寡欢吧......
阿素跟小云想一块儿去了,两人看着宋照棠的眼神顿时变得心疼不己。
宋照棠不知她们心中天大的误会,当下她只想睡觉。
阿素:“娘子,婢扶您去床上......”
“不用。”宋照棠躺在榻上,连眼睛都没睁开,含糊道,“我就在这睡......”
药效发作,一句话的功夫,她的思绪就逐渐抽离、下沉。
*
半梦半醒间,宋照棠听到交谈声。
低低的、轻轻的,她听不清具体说得是什么,但还是能分辨得出其中有道是男人的声音。
会出现在这里的男人......
宋照棠迷迷糊糊睁开眼,恰好和低头看来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周明隐顿住,“......吵醒你了?”
刚醒来,宋照棠脑袋还有些迟钝,半晌才摇摇头。
“没......”
一开口,近乎失声般的凄哑音色让她惊了下,条件反射地吞咽唾沫试图滋润嗓子。
可感受到的却只有喉咙的肿痛。
“我的嗓子......”
就西个字,有三个都发不出声。
周明隐皱眉,对她的脆皮有点无可奈何。
现在回想,他每次见她的印象中,居然没几次好好的。
大多时候她都是一副蔫蔫的病态,这次更甚,首接成了小哑巴。
“先别说话了。”周明隐对宋照棠说完,就吩咐阿素,“去请医师来。”
“是。”阿素一接到命令,麻溜地离开。
室内就只剩下小云伺候。
她犹豫了片刻,悄摸地看了看郎君和娘子,还是觉得自己这会儿不该在这,也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周明隐自然不会关注一个侍女的动向。
可他再低头,对上宋照棠眼巴巴的小模样,问她:“怎么了?”
她说:“水......”
她的小破喉咙急需生命的源泉!
周明隐结合情景听懂了她的需求,抬头就要吩咐侍女倒水过来。
入目所见空无一人。
“......”
在叫人进来和自己来之间,周明隐没有过多纠结,就选择了自己来。
叫人进来再吩咐人倒水给她,都够自己给她倒两趟水了。
还是自己来吧,让她早点喝上。
他拿着杯子回来,她还躺在榻上,乌黑浓密的头发披散开来,显得巴掌大的小脸愈发细腻。
然而没甚血色,本该透亮的白皙就成了苍白,若不是她在动,乍眼看去,像极了一尊没有生气的陶俑。
只消轻轻一推,便能让她粉身碎骨。
周明隐眼眸微沉。
她这般容颜,偏毫无自保之力,既没有强大的家世,身子骨还娇弱得很。
只是出一趟门,就又病倒。
这样的她,如果落在那等心怀不轨之人的手上,能撑得了多久?
恐怕不多时便会香消玉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