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周明隐拿着杯子过来，宋照棠支起身子，准备好了接过水杯。
他却不知道在想什么，迟迟不把杯子给她，还一脸她看不懂的复杂表情。
宋照棠：“？”
干嘛呢？
她懒怠去猜测他的想法，猜也猜不中，先把水喝了才是正经。
“给我水。”她艰难发声。
和她的脸格外不符的撕裂嗓音，让周明隐回过神来。
他的目光落在她伸出来的手上。
那衣袖下露出的手腕好似又消瘦了些，细细一把，跟树梢上延伸出来的枝丫一般容易摧折，令他疑心，她能否承受得住一杯水的重量。
一时犹疑，究竟要不要把杯子递给她。
宋照棠却没了耐心，瞪起圆圆的眼，掩在被子下的另一只手握紧成拳。
这人给个水怎么这么磨叽？
“你到底给不......咳咳咳咳”！
本就破烂的嗓子，一激动起来，彻底崩溃。
这下周明隐也没空判断了，大步走到榻边坐下，想要给她喂水。
宋照棠捂着嘴，余光看到他的举动，惊恐地连连后退，整个人都蜷缩到了角落里。
周明隐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
什么意思？
她避如蛇蝎般的反应，让他绷紧了唇角，心情不快。
“躲什么？我会打你不成？”
宋照棠猛猛点头。
周明隐都要气笑了。
她竟然还敢点头？
“我什么时候打过你了？”
就她这细胳膊细腿的，不用人动手都能三天两头病趴下，他要真对她动手，她还能好生生在这？
他气不顺，宋照棠却理首气壮，满脸警惕地盯着他，哼道：
“你昨日......咳咳......才撞了我的牙！”
“......”
记忆回笼，周明隐想起来了。
不过——
“那也叫打你？”
宋照棠不敢置信道：“你还不认？”
他把她牙都撞痛了，居然还想当作没发生过？
休想！！！
周明隐：“我不是不认......”
话一出口，他又说不下去了。
他为什么会跟她在这，如小儿一般争执？
他都二十五了，不是十五，更不是五岁。
“抱歉，是我的错。”周明隐干脆认错，结束这一分歧，转而问道，“可你现在能拿稳杯子吗？”
宋照棠：“......”
本来她是没问题的，但刚刚咳了一通，那点子力气全咳完了......
她试探地举起两只手，抖得厉害。
就这颤抖的幅度，能想见她要是拿到杯子，怕是水没喝上一口，就得先抖落出去大半。
......她就想喝个水，又不是要喝琼浆玉露，难不成非得被撞一下才能喝上不成？
她苦着小脸，心思昭然若揭。
周明隐叹气，尽力放柔了语气，跟她保证：
“我这次会慢慢来，不会撞到你。”
宋照棠半信半疑。
周明隐索性抓过她的手，放在他的手腕上。
“你来掌控。”
宋照棠眨巴眨巴眼，觉得这个可以有。
她两手抓着他的手腕，慢吞吞朝自己靠近。
只需要一点点的力气，她就能让他的手臂随她的心意来，凑近唇边，低头啜饮。
他配合着调整杯口的角度，背上隐隐冒汗，深觉这活比战场杀敌还要费劲。
既要用力控制住自己，又不能用力到让她控制不住，喂一杯水的功夫，比他练功累人多了。
好不容易让这祖宗喝完一杯水了，周明隐松了口气。
可她的手却还没有离开他的手腕。
细细长长的手指，柔软的不可思议，像两朵棉花落在他的手上。
他能拉开五石弓，偏偏被这样轻飘飘的重量禁锢住，动弹不得。
周明隐掀起眼睑，对上宋照棠的目光，声音依旧平稳。
“不放手？”
“我还想喝。”
“......”
方才的折磨还要再来上一次？
见他没有立马应下，宋照棠连忙加紧了几分手上的力道，大有他不答应她就不撒手的作态。
周明隐还真不敢强硬扯开她。
上次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随随便便拍拍背，都能差点儿给她拍趴下。
这次要动手去扯她，指不定她的手又要被拉伤、被抓疼......娇气得很。
“我知道了。”他妥协道，“你松手，我去倒水。”
宋照棠嘴角弯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
“多谢夫君。”
看到她露出的两个小梨涡，周明隐确定她是真高兴了，心想那也算值了。
又给她喂水，喂至中途，阿素带着医师来了。
听到阿素在外求见的声音，周明隐才恍然醒悟——
他明明可以叫下人来喂她喝水的，怎么就自己上手了？
想起这点时，第二杯水都快空了。
“......”
罢了，也不差这一口了。
抬起杯口，喂宋照棠喝完水，周明隐放下杯子，视线在她被水润泽过的唇瓣上扫过。
那些水气仿佛生命力，比起他刚进来时看到的她的模样——白惨惨的、干涸的——如今多了抹生机。
他更满意了。
“进来。”
······
“娘子喉间红肿，吞咽如鲠，乃寒包火之象。”
刘医师提笔写下药方，表示问题不大。
“此症虽急，然六脉有根，按照方子吃药，静养三日即可复音。”
周明隐颔首，看了眼阿素。
阿素便带着刘医师下去了。
周明隐又看向小云——不知何时跟着进来了——淡淡道：
“你也下去。”
“是。”
此间又只剩下周明隐和宋照棠两人。
宋照棠歪头看他。
这是有什么悄悄话要跟她说么？
周明隐终于进入正题，提起了今日来找她的最主要的目的。
“你可知这两日京中兴起的传言？”
宋照棠一脸茫然。
周明隐见状，就知道她什么都没听说了，便打算从头讲起。
“昨日......”
宋照棠却忽然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眼睛看向侧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