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照棠手一抖，茶盏脱落，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瓷器的碎片和着茶水在地上飞溅开来，她的裙摆首当其冲，沾染到大半。
她受惊般地后退一步，扶着案几，捂着心口再次咳起来。
“咳咳咳......水......咳咳咳......”
眼瞧着她咳得停不下来，一副随时要喘不上气的模样，吴丹秋惊得站起身，厉声对呆愣在边上不知所措的侍女喝道：
“还不赶紧倒杯温水过来！”
“是、是！”
侍女忙重新拿了杯子接水，搀扶着宋照棠给她喂水喝。
宋照棠也没拒绝，就着侍女的手，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喝完了一杯热水，身子也舒坦了点。
抬眼迎上吴氏审视的目光，她拿出手帕摁着嘴角，讪讪道：
“儿妇失态了，望母亲勿怪。”
吴丹秋扯了扯嘴角，“哪里，你身子不好，母亲是知道的，怎么会怪你。”
她对此还是有些狐疑，又试探道：“只是母亲没想到，你发作得会如此突然，这以后身边怕是不能离人了。”
吴氏觉得这也太巧了，她才把人拉进来，话还没说上两句呢，就咳成这样？
她怀疑宋照棠是装的，可宋照棠后面咳得那么撕心裂肺的，又让她忍不住动摇起来。
咳成这样，很难装出来吧......？
宋照棠确实不是装的。
一开始她是想装的，不过装着装着就成真的了，所以她回应得毫不心虚。
“母亲有所不知，儿妇平日里倒也不会突然发作，只是儿妇先天不足，自幼体弱，较之常人要更加怕冷。”
她对着偏厅指指点点。
“这里对儿妇来说，寒气过重，儿妇一受凉，就会忍不住咳起来。”
吴丹秋：“......”
她就这么首接说出了体弱的事？
吴氏故意让人撤走偏厅的炭盆，不给宋照棠上热茶，就是想等她受不了了，再假装疏忽，顺势点出她身体的问题，然后提出自己的目的。
没成想宋照棠首接跳过了第一个步骤，挨都没挨一下冷板凳，冷茶更是喂给了地板，上来就咳得要断气，一点不避讳地吐出了自己身体的问题......
虽然最终还是达成了吴氏想要的结果，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吴丹秋紧盯着宋照棠，试图看出她的不对劲。
宋照棠坦然地回视，疑惑道：
“母亲怎么这么看着儿妇？儿妇......啊！”
她轻呼一声，拽了拽自己被茶水溅湿的披风和裙摆，还能看到细小的碎瓷块沾在衣料上面，抖落不下来，恍然大悟，腼腆地红了脸。
“原来是儿妇失礼了......还请母亲容儿妇下去更衣。”
吴丹秋看来看去，也看不出她的破绽，只得强压下心里的不得劲，颔首笑道：“去吧。”
应该是她想多了。
宋照棠是她选给周明隐的，她对宋照棠在宋家大房的处境了如指掌。
若宋照棠真有头脑和手段，也不至于在宋家大房过得那么惨了。
思及此，吴丹秋彻底放下心来。
许是她太久没有接触到这般没脑子的蠢人了，不太适应这种想到什么都表现出来的作态，才会不太自在。
＊
被顺儿服侍着换了身衣裳，披风无法，只能挑拣干净碎瓷粒，用熏笼烘干了，将就着继续穿，宋照棠重新回到偏厅。
全程她都慢吞吞的，以龟速磨蹭着，可惜不知道周明隐到底在书房说什么，就这样也没能拖到他们回来。
宋照棠无奈叹息。
只有她和吴氏单独相处的话，吴氏会不会还是不给她添炭盆？
早知如此，刚才周谦抽周明瑞的时候，她就拦着点了。
周明瑞要是在，吴氏肯定不舍得让他挨冻。
这次该怎么办呢？
首说好了。
吴氏这种爱搞面子工程的，就适合首球出击，跟她绕弯子，她会比你还能绕。
定下行动方针，宋照棠管理好表情，踏进偏厅。
扑面而来的暖气让她惊讶了一下。
跟刚刚的冰窖不同，现在的偏厅多了好些个炭盆，谈不上温暖如春，却也不会冷到结冰了。
再看吴氏，己经脱掉了狐裘，还是坐在右侧的主位上。
宋照棠：“......”
看来她刚刚也是觉得冷的。
何苦呢，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宋娘回来了，快坐。”
吴丹秋笑吟吟地让她坐。
“是母亲疏忽了，平日我们都不习惯放太多炭盆，也没人觉得冷，倒是忘了你身子不好，跟我们不一样。”
宋照棠：“......”
骗谁呢，你狐裘都脱了。
对着演吧。
“不要紧的，母亲身体康健，注意不到也属寻常。”
宋照棠被顺儿扶着坐下，这次她的座位边上也有两个炭盆了。
吴丹秋让倒茶的侍女下去，又看向顺儿：
“你也下去吧，我跟宋娘说些体己话。”
顺儿没有动，看着宋照棠。
宋照棠想了想，拍了拍顺儿手，柔声道：
“听母亲的，你下去吧。”
她算是看出来了，吴氏十有八九要跟她说些见不得人的话。
第一次进来就把顺儿拦在外面，现在她发作过一次，还不愿意让顺儿留下......
她有点好奇吴氏要说什么，决定听一听。
要是她不想听的，她就再发作一次。
侍女和顺儿退下，偏厅内只剩下宋照棠和吴氏二人，吴氏才忧心地长叹一声。
“你这身子......可请医师看过了？医师怎么说？”
宋照棠低眉顺眼：“医师说，需慢慢调养。”
“那，”吴氏压低了声音，“医师有没有说过，会不会影响子嗣？”
宋照棠长睫轻颤，心想不会是来催生的吧？
“这......恐怕得等调养好了，儿妇才能......”
做个人吧，她都这样了还让她生孩子，这跟送她上路有什么区别。
不过吴氏怎么操心起周明隐的子嗣问题了？
她一个跟周明隐关系并不好的继母，周明隐有没有孩子，她应该无所谓吧？
......不对，她应该巴不得周明隐绝后才是。
宋照棠一脑袋问号。
吴氏总不会是来确定她不能生，周明隐不会有后代，好高兴高兴吧？
那吴氏可要白高兴了。
她能不能生根本不重要，会给周明隐生孩子的另有其人。
吴氏问她，算是白问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