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蓝光充斥着狭小的金属胶囊空间,如同浸泡在液态的寒冰中。墙壁光滑得没有一丝缝隙,只有仪器运转时极细微的嗡鸣,在死寂中无限放大,敲打着紧绷的神经。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金属离子混合的、冰冷刺鼻的气味。
“检疫单元B-7己封闭。正在进行深度净化扫描及生命体征评估。请保持静止。”
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头顶响起,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冰锥。
陈默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壁,将虚弱的苏雨薇护在身后,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这个不足五平米的“囚笼”。王胖子抱着沉重的源能电池箱(K-7),如同一尊覆盖着灰黄石纹的怒目金刚,挡在两人前方,磐石堡垒形态尚未解除,体表流转的灰黄光晕在蓝光映衬下显得格外沉重。他身上的弹痕和腐蚀白烟在缓慢修复,但眼神中的警惕和怒火却熊熊燃烧。
嗡——
一道柔和的、不带温度的白光毫无征兆地从天花板中央投射下来,如同舞台追光,精准地笼罩住陈默。
扫描开始了。
白光如同实质的水流,缓缓地在他全身流淌。陈默感觉皮肤微微发麻,仿佛有无数细微的电流在皮下窜动。他没有抵抗,精神力高度集中,【动态视觉】开启到极限,试图解析这扫描的本质。白光所过之处,他破损的作战服、皮肤下的毛细血管、肌肉纤维的纹理……一切细节似乎都被这光线穿透、解析。扫描重点集中在他的头部和心脏位置。
【警告!检测到高维信息扫描!能量层级:方舟级!】系统的警报在陈默脑海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突然!
流淌的白光在扫过陈默左臂内侧时,猛地一顿!紧接着,原本柔和的白光瞬间变得刺目、激烈!光线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疯狂地聚焦、穿刺在那个位置!
“呃!”陈默闷哼一声,左臂内侧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痛感!仿佛有烙铁狠狠按在皮肤上!
在白光的强行刺激下,他左臂内侧原本空无一物的皮肤上,一个极其复杂的、由无数细微到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猩红色几何线条构成的烙印,如同从沉睡中被唤醒的凶兽,骤然浮现出来!
烙印只有指甲盖大小,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混乱、高高在上的气息!它微微蠕动着,仿佛拥有生命!
“滴!滴!滴!最高级警报!检测到高浓度‘盖亚’污染烙印!污染等级:Ω(欧米茄)!清除协议最高优先级覆盖!”电子音瞬间变得尖锐、急促,充满了程序化的恐惧和绝对的毁灭意志!
“什么?!”王胖子骇然失色,难以置信地看向陈默手臂上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烙印。
苏雨薇更是脸色惨白如纸,她通过精神链接感受到一股来自烙印的、冰冷彻骨的恶意和吞噬一切的混乱感,让她灵魂都在颤抖!【盖亚烙印】!这就是净世派追杀陈默的根本原因?!
嗡——!嗡——!
狭小的检疫单元内,警报红光疯狂闪烁!墙壁内部传来沉重的机械运转声和能量急速汇聚的嗡鸣!冰冷的杀气瞬间提升到顶点!天花板上、墙壁内侧,隐藏的武器端口似乎正在解锁!这一次,不再是警告,而是最高级别的灭绝指令!
陈默瞳孔收缩到极致!他死死盯着自己手臂上那个蠕动的猩红烙印,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盖亚烙印!它竟然在这里被强行激活了!母亲…母亲林晚秋的遗言里从未提及这个烙印!它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千钧一发,整个B-7单元即将启动最终清除程序的刹那——
“嗡…哔…滋滋…”
那尖锐急促的警报声和电子音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猛地一顿!闪烁的红色警报灯也瞬间定格!
紧接着,一个完全不同的、更加低沉、带着金属摩擦质感、仿佛由无数齿轮转动组合而成的电子合成音,突兀地取代了之前的警报,在整个单元内缓缓响起。这个声音冰冷依旧,却多了一种…审视和…兴趣。
“滋…检测到‘方舟’密钥载体…滋…以及…意外的‘礼物’…”
是机械教父!
这个声音仿佛带着无形的重压,瞬间让狭小空间内的空气都凝固了!王胖子感觉自己的磐石堡垒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苏雨薇更是闷哼一声,精神链接剧烈波动,几乎被这声音蕴含的意志强行压垮!陈默也感到呼吸一窒,手臂上的盖亚烙印仿佛受到刺激,蠕动的速度加快了几分,散发出更强烈的混乱气息。
“滋…‘盖亚’的爪牙…竟与‘方舟’的钥匙同在…有趣…滋…非常有趣…”
机械教父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玩味,如同神祇在观察玻璃箱中的蚂蚁。
“最高清除指令…暂停。”教父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感,“启动…深层记忆回溯协议…目标:运输队遗存标识携带者…王铁柱(王胖子本名)。”
“滋…指令确认…深层记忆回溯…启动…”
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但这次,带着教父的意志。
嗡——
一道比之前扫描陈默时更加粗壮、更加幽蓝的光束,猛地从天花板投射下来,精准地笼罩住抱着源能电池箱的王胖子!
“操!你想干什么!”王胖子怒吼,下意识地想用磐石堡垒抵挡这诡异的蓝光!
然而,那幽蓝光束仿佛无视了物理防御,瞬间穿透了他体表的灰黄光晕和石肤,首接作用在他的大脑!
“呃啊啊啊——!”
王胖子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嘶吼!庞大的身躯猛地弓起,如同遭受了无形的重击!他怀中的源能电池箱“哐当”一声掉落在金属地板上。他双手死死抱住头颅,眼球瞬间布满血丝,额头青筋如同蚯蚓般暴突,脸上肌肉因剧痛而疯狂抽搐!磐石堡垒形态在精神层面的冲击下剧烈波动,明灭不定!
“胖子!”陈默目眦欲裂,猩红之握的力量瞬间凝聚,就要不顾一切地攻击扫描源!
“别…别动他!”苏雨薇虚弱但急促的声音在精神链接中响起,带着极度的痛苦和一丝…奇异的感知,“这光…在强行读取…他的深层记忆…是那个徽章…源头!”
幽蓝的光束在王胖子头颅周围形成一片扭曲的光幕。光幕之中,无数破碎、混乱、充满血色的画面如同破碎的玻璃般飞速闪烁、重组!
陈默和苏雨薇透过光幕,看到了——
浑浊湍急的上游河水,暴雨倾盆!
一艘锈迹斑斑、印着齿轮禁锢骷髅标记的铁壳运输船,在惊涛骇浪中剧烈颠簸!
船上人影晃动,穿着和王胖子捡到的徽章同款制服的士兵们在暴雨中惊恐地奔跑、呐喊!
“弃船!快弃船!‘清道夫’失控了!”
“它们上来了!啊——!”
凄厉的惨叫!
画面猛地拉近船舱!透过布满雨水的舷窗,可以看到船舱内部,几个穿着同样制服的士兵,身体被强行按在冰冷的金属平台上!他们的西肢被粗大的金属箍锁死,嘴巴被强行撬开,塞入某种发出刺耳噪音的金属管!
他们眼中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和绝望!
紧接着!
冰冷的机械臂挥舞着焊枪和切割器!火花西溅!
血肉被撕裂!骨骼被切断!内脏被粗暴地移除!
取而代之的,是闪烁着红光的劣质晶石被强行塞入胸腔!是厚重的、布满焊疤的金属装甲板被铆接在断肢上!是高速旋转的螺旋钻头被安装在撕裂的下颚位置!
痛苦的哀嚎变成了非人的、混杂着金属摩擦的电子嘶鸣!
一个士兵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镜头(王胖子视角),嘴唇艰难地蠕动,似乎在喊:“…跑…铁柱…快跑…”
画面最后定格——
几个被改造了一半、血肉与钢铁恐怖交织、眼中只剩下狂暴红光的“半成品”,挣脱了束缚,嘶吼着扑向镜头!
一只覆盖着钢铁和血肉混合物的利爪,带着腥风,猛地抓向画面!
“不——!!!老张!大刘!!!”王胖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双眼彻底被血泪模糊!他看到了!他终于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浑噩记忆中缺失的那段地狱!他的战友,运输队第七组的兄弟,不是被怪物杀了!是被活生生地改造成了那些机械鳄鱼的源头!就在那艘船上!
幽蓝光束瞬间收回。
王胖子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庞大的身躯轰然跪倒在地,覆盖全身的磐石堡垒形态瞬间瓦解,露出他布满冷汗、剧烈颤抖的身体。他双手死死抠着冰冷的金属地板,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喉咙里发出野兽受伤般的呜咽,混合着血泪的低吼在狭小空间内回荡:“畜生…你们这帮畜生…老子要宰了你们…宰了你们…”
陈默和苏雨薇也被那残酷血腥的画面震撼得说不出话来。愤怒、悲伤、恶心…种种情绪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们的心脏。王胖子在上游经历的,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惨绝人寰!这就是铁穹城?这就是机械教父的“秩序”?
机械教父那低沉、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死寂,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
“滋…‘清道夫’第七行动组…回收失败…实验体失控…滋…确认目标携带者王铁柱为…目击污染源…”
“滋…携带‘盖亚’烙印者…陈默…携带‘方舟’密钥者…林晚秋之子…”
“滋…目标价值…重新评估…”
短暂的沉默,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冰冷的蓝光映照着陈默手臂上微微蠕动的猩红烙印,映照着王胖子因极度痛苦而蜷缩的身影,映照着苏雨薇苍白而愤怒的脸庞。
“滋…特别收容指令…”
“B-7单元…转移至…‘猩红实验室’。”
“滋…准备接收…我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