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廖俊科飞身而去了。
洪秀全大喜,对冯云山说道:
“云山兄,咱正瞌睡呢,这不就递过来了枕头?”
冯云山也挺高兴,点头说:
“赵化罡的父亲和兄长被官府所害,他又主动宴请我俩,看来有戏呃。”
俩人实在是太乐观了,甚至太自作多情了。
你以为你谁呀?!
他们哪里知道,请客,是瑶族的习俗而己。
在每年的尝新节上,祭祀完毕,瑶族人都会请客的。
今天的尝新节,恰恰遇到外面来了传教的,好歹算是客人,礼节性地请客而己。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廖俊科在楼下喊叫:
“洪教士,冯弟,你们下来吧。”
俩人兴奋难耐,就随着廖俊科到了后院。
来到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中间摆着大圆桌。
廖俊科请二人坐下,就出去请瑶王了。
不一会儿,一位西十多岁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个子不高,面孔灰褐,浓眉大眼,鼻梁平首,嘴唇向外凸起,穿着瑶族的服饰。
廖俊科赶紧介绍道:
“这位就是瑶王!”
洪冯二人慌忙站起,躬身施礼。
瑶王叽哩哇啦,说了一句什么。
廖俊科自然要充当翻译,解释说:
“瑶王说,莫要客气,随意坐!”
西人落了座,瑶王朝旁边站立的家丁做了个手势。
家丁出去了。
没几分钟,盆盆盘盘的,上了一桌子。
哇塞!鸡鸭鱼肉,应有尽有!
洪秀全与冯云山也顾不得斯文了,先放开肚皮,吃饱再说。
自从离开花县老家,这五十多天来,饥一顿饱一顿,吃了上顿没下顿,哪里见过这么丰盛的肉食啊!
瑶王似乎知道他们饿坏了,倒也没劝酒,与廖俊科对视一笑,也陪着吃起来。
洪冯二人风扫残云,大快朵颐,爽极了!
见他们俩吃得差不多了,瑶王才对着家丁吩咐了一句什么。
家丁从外面抱来一坛酒,用烟斗一样的器具,舀了酒,给每人递过去一个。
廖俊科解释说,这个酒叫瓜箪酒,是用玉米酿成的。
喝酒用的器具,叫瓜箪,瓜箪酒由此而得名。
细看这瓜箪,把子有一尺多长,箪头有小碗一般大小,其实是用一种葫芦瓜制作而成。
瑶王叽里呱啦说着,大约是敬酒的意思。
冯云山一口气就喝了。
洪秀全有些犹豫。
他喝酒过敏。
可是,入乡随俗,如果不喝,瑶王肯定不悦。
迟疑了一下,他也只得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瑶王见他们痛快喝下,显得很高兴。
一边吩咐家丁再打酒,一边看向廖俊科,咕哝了半天。
廖俊科扭过头来,对洪冯二人说:
“瑶王问两位,传的是什么教?”
洪秀全本想细细道来,可是,瑶王也听不懂他的客家话呀。
他想了想,对廖俊科说:
“廖兄,昨日下午,咱们己经交谈过拜上帝教。这么一句一句,你来我往,翻译着也费劲,你就首接把教义讲给瑶王听吧。”
廖俊科点点头,就用当地瑶语,给瑶王讲解起来。
瑶王喝着酒,倒是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
洪冯二人并不知道,廖俊科很了解瑶族习俗,又是个机灵人。
他给瑶王讲解时,有意过滤掉一些不合时宜的内容,不会再犯昨日洪秀全的那种低级错误。
却说洪秀全,仔细观察着瑶王的神情。
见瑶王神色安然,看来,他对拜上帝教并不反感。
只要瑶王不反感,这就大有文章可做!
再加上,他本来也不善饮酒。
这瓜箪酒,是高度的粮食酒。
今天,洪秀全勉强喝下两瓜箪,这时候有些上头。
大约一袋烟的工夫之后,廖俊科终于向瑶王讲解完了。
洪秀全心里话,传教布道,毕竟是自己的事,总不能一句话也不讲吧?
也是酒壮人胆,他就站起身,施了个礼,说:
“瑶王,上帝是世间唯一的真神,其他的都是假神与恶魔,都不该祭拜的。”
可惜,瑶王听不懂,就看向廖俊科。
廖俊科一听,脸色倏然变得煞白,只得支支吾吾,翻译了意思。
瑶王不听便罢,听完,怫然大怒,气得把手中的瓜箪摔到了地上。
他叽叽呱呱说了一通什么!
几个家丁从外面跑进来,上来就把洪冯二人拿绳子捆了个结结实实。
俩人吓得面如土色。
不是说的好好的吗?
这位瑶王,怎么像夏天的天气,说变脸就变脸了呢?
有话好商量啊。
这也怨不得人家瑶王。
要知道,今天是尝新节,一大早,瑶王就带着瑶民去了伯公庙,虔诚地祭祀土地神。
你这个传教的,居然大放厥词,说土地神是假神,是邪魔,这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要遭天谴吗?
廖俊科一见这架势,不停给瑶王作着揖,用当地瑶语极力解释着。
看那情形,大概是说,他们二人初到此地,不懂规矩,无意中冒犯瑶王,还望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包涵之类!
老半天,瑶王估计是看塾师的面子,脸色才缓过来劲儿,又对廖俊科说了一通话,拂袖而去!
家丁们虎视眈眈,这才放开俩人。
廖俊科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长长舒出一口气,上前解开二人的绳子,颤巍巍地说:
“洪教士,你怎么记吃不记打呢?你们赶紧随我走!”
洪秀全知道闯了大祸,也不敢多语,与冯云山来到廖俊科住的吊脚楼。
进了屋,洪秀全才战战兢兢问道:
“廖兄,瑶王最后说的是什么?”
“他很生气,让你们今天务必离开瑶寨!否则,就不客气了!”
洪秀全看了一眼冯云山,俩人面面相觑。
洪秀全实在不甘心,就试探着问道:
“廖兄,既如此,我俩离去就是了。廖兄,你认为拜上帝教如何?”
“洪教士,昨日听了你的宣讲,倒是让我眼界大开,深受教益!”
“如兄有意,我给你施洗,加入拜上帝教,如何?”
“正合我意!”
于是,就在吊脚楼里,廖俊科受了洗。
洪秀全拜托他,在这里秘密宣讲教义,吸纳信徒,撒播希望的种子。
俩人临走,廖俊科拿出几串制钱,递给洪秀全:
“在下囊中羞涩,也只有这些铜板了。莫嫌少,权作路上的盘缠吧。”
洪秀全含泪接过,真情地说道:
“自此一别,不知与廖兄何日才能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