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清!秀清!你醒醒啊。”
信众们从地上爬起来,围在杨秀清的身边,喊着他的名字。
老半天,杨秀清终于睁开了右眼,愣怔着问:
“诸位兄弟姊妹,我刚才怎么回事啊?”
大家也觉得奇怪,就问道:
“怎么?你刚刚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不知道吗?”
杨秀清一脸懵逼:
“我在听着众人说话,听着听着,怎么就躺在这里了呢?”
嘚,他比大伙儿还迷糊!
教友们争先恐后,向他描述着刚刚的一幕,讲得活灵活现,唾星乱飞。
杨秀清大感骇异。
而此时,那位姓巴的信徒,还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似乎,他这么再跪几个时辰,天父上帝感其真心悔改,也许就会收回成命,还保留他的教籍。
这样,将来他就可以免受地狱之苦了嘛。
杨秀清乜斜了一眼巴姓信徒,不解地问众人:
“天父既然己经上天去了,他还跪在那里,干嘛呀这是?”
大家就把适才上帝的训示,以及要将其逐出拜上帝教的旨意,原汁原味,一字不落,说了一遍。
杨秀清一脸无奈说:
“既然上帝有明确的指示,咱们岂敢违背天父的旨意?还留他在这里干嘛呢?”
就这样,巴姓信徒被当场驱逐出去。
这件事,在拜上帝教的会众中,不胫而走,不翼而飞,没出三天,几乎所有的信众们都知道了。
说句实话,在当时的情况下,群龙无首,人心涣散。
杨秀清的天父下凡,如同久旱的麦苗,遇到一场酣畅淋漓的春雨,恰逢其时,让即将散伙的教友们,重新凝聚起来。
你想啊,冯先生虽然在牢里,洪教主虽然在广东,可是,无所不能的天父上帝,依然无所不在!
洪教主,也只是天父上帝的老二儿子嘛。
有上帝的怜悯与眷顾,我们还怕什么呢?
于是,大家重拾信心,坚定信念,团结如初!
另一方面,通过天父附体,让杨秀清在拜上帝会中的地位迅速飙升。
教友们再见到他,明显比以前热情多了,主动与他拉话。
而且,大伙儿看向他的目光,也自觉不自觉地,有些异样。
这确实太奇异了!
几乎可以与洪教主那个奇异的梦,相提并论。
不是吗?
洪教主在梦中,见过天父上帝。
而杨秀清,上帝居然附了他的体。
当然了,附体时,杨秀清本人神志不清,与天父擦肩而过了。
芸芸众生,这么多信众,天父为何就拣选了杨秀清附体了呢?
换句话说,附体这个事件本身,不就蕴含着上帝的一些暗示吗?
三月三日之后,杨秀清正昂首阔步,走在封神之路上!
随后,他的地位迅速超过了冯云山,成为仅次于洪秀全的二把手。
这是后话,也暂且不提。
读者朋友,听众朋友,大家肯定觉得奇怪:
你杨秀清“哐啷”一倒地,然后,站起来宣称“我乃天父上帝”,教友们怎么就信了呢?
唉,麻线穿豆腐,一物降一物,没办法,紫荆山附近的人,就信这一巫术。
当时的民间,把这称为“降僮”。
所谓的降僮,就是假托鬼神,降附在人身上,代为传言。
由于降僮在广西人,特别是客家人中,很有市场,所以出现了不少专门从事这一职业的巫师。
这些巫师代鬼神传言时,煞有介事,让人难辨真伪。
我们在“土来矛盾”一章中讲过,由于不能参加当地土著汉人的游神活动,外来的客家流民出现了信仰真空,与拜上帝教一样,降僮才有了适宜的存在土壤!
介绍完降僮,咱接着讲故事。
杨秀清的天父附体,如同今天的头条,迅速登上热搜。
这一消息,翻山越岭,传到了贵县。
黄盛均一听说,心里那个急呀。
毕竟,洪秀全不仅仅是教主,还是他的表弟。
黄盛均还是很有政治头脑的,他立刻意识到,这对于表弟洪秀全,对于拜上帝教,非同小可。
无奈之下,他干脆连夜动身,去了一趟花县官禄?。
可是,表弟一家还以为,洪秀全在广西。
没办法,他无功而返。
……
听完表兄的讲述,洪秀全轰地一下,有些懵。
这个杨秀清,真他娘的能忽悠啊。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洪秀全的脑子里,翻江倒海,思前想后。
杨秀清,他倒是见过一面,其貌不扬的。
听云山兄说,他在信众中有一定的威望。
那么,对于杨秀清的天父附体,予以承认还是不承认呢?
换句话说,作为教主,是否承认其天父下凡的合法性,兹事体大,草率不得!
不承认,很麻烦!不是一般的麻烦!是相当麻烦!
要知道,天父下凡时,杨秀清与上帝是一体的。
如果不认这个账,在一定程度上,也同时否认了天父上帝的存在!
换言之,这与自己之前的传教,从某种意义上说,是自相矛盾的。
再换言之,否定杨秀清,就是否定我洪秀全自身!
更何况,杨秀清敢这么忽悠,是基于他在教友们中有一定的威望。
不认这个账,就意味着拜上帝教与之决裂,分道扬镳,将其清理门户。
那么,会不会有些信众,跟着他,也脱离拜上帝教呢?
而且,这肯定与杨秀清结了梁子,还不是一般性的梁子!
杨秀清颜面扫地,从此在本地无法做人,就会成为死敌!
想到死敌这个词,自然而然,又想到了大地主王作新。
有一个王作新这个死敌,己经够头疼了。
如果杨秀清倒向王家,反戈一击,故意捣乱,那不就树敌更多了吗?
倘若如此这般,亲者痛仇者快,王作新岂不半夜里在梦中笑醒?!
这就意味着,在紫荆山区,死敌,不仅来自豪绅阶层,同时还来自下层平民!
多个朋友多条路,结个死敌多道墙!
拜上帝教,正在起步阶段,爬沟过坎,举步维艰。
这个节骨眼上,怎么能内耗呢?
洪秀全的思绪有了眉目,刚刚打定了主意,这时候,“邦邦邦”,响起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