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堆的夜雨泛着铜锈腥气。
宁安蹲在博物馆外墙的排水管旁，冲锋衣兜帽积着三指厚的雨水。怀中的魂婴异常安静，琉璃色瞳孔倒映着展馆穹顶的异形轮廓——那株复刻的青铜神树正在渗出青绿色黏液，枝桠间悬挂的青铜铃无风自动。
"爹爹，树根在流血。"魂婴突然咬破他食指，血珠甩在铁栅栏上竟燃起幽蓝鬼火。安保系统的红光扫过时，宁安看见监控画面里的自己长着青铜面具的脸。
通风管传来细碎抓挠声。穿JK制服的少女从管口钻出，马尾辫的发绳缀着青铜纵目人面像。她腕间的玉髓与魂婴胸口共鸣，震得雨幕出现须臾凝滞。
"宁先生。"少女的瞳孔裂成复眼，递来的工作证带着尸蜡味，"修复部实习生青瞳，特来协助文物消杀。"
展馆内的湿度计爆表。青铜大立人像的手指微微蜷曲，展台说明牌上的甲骨文正在蠕动重组。青瞳的橡胶靴踩过水渍，脚印里浮出人面鱼纹的图腾。
"三星堆三期祭祀坑。"她突然旋开手电筒，光束在青铜神树表面烧出焦痕，"三十年前出土的青铜匣，装着和你有关的东西。"
魂婴突然剧烈抽搐，指甲在宁安胸口抓出血符。青铜神树的枝桠猛然生长，穿透防弹玻璃刺向众人。青瞳甩出考古刷架住枝桠，鬃毛间掉落的却不是灰尘而是骨粉。
"割破它！"青瞳的尖叫混着电子杂音，"用你前世身的血！"
宁安握紧伞骨残片刺入树干，喷涌的却不是树汁而是泥炭沼气泡。魂婴趁机舔舐飞溅的液体，额间裂开第三只竖瞳："娘亲说...青铜是活物的茧..."
整座展馆的地砖开始翻涌。青铜太阳轮从展台升起，轮缘的芒刺扎进墙体，将空间扭曲成祭祀坑的形态。青瞳的工作服被气浪撕碎，露出满背的敕令符刺青——与聂小倩嫁衣上的纹样如出一辙。
"当年他们用你铸的剑..."她扯断玉髓抛向神树顶端，"斩断了昆仑天梯！"
魂婴突然发出成年女子的狂笑，操纵宁安的手按在太阳轮中央。青铜器表面的雷纹游出，在空中拼成《山海经》残页。宁安在眩晕中看见幻象——自己披着兽皮跪在祭坛，将青铜剑刺入建木根系，而聂小倩的前世正抱着婴孩在血泊中恸哭。
防暴玻璃的爆裂声惊醒众人。青铜神树的根系穿透地基，将博物馆抬升至半空。青瞳的复眼映出末日景象：整座城市的地脉化作发光血管，全部汇聚向三星堆的方向。
"黑山在喂地龙。"她拽着宁安跳进祭祀坑，"那九个孕妇产下的不是婴儿..."
坑底堆满青铜器残片，中央的方尊内壁刻满宁氏家谱。魂婴突然呕吐出荧绿黏液，液体在尊内凝成甲骨文字——"景和三年，人牲宁采臣"。
青瞳的玉髓在此刻融化，浇铸出把三尺青铜剑。宁安握剑的刹那，前世记忆如熔岩灌顶：自己正是献祭给地脉的人牲，而聂小倩偷换命盘，用魂飞魄散换来他的百世轮回。
"所以青铜器才是本体..."他挥剑斩向方尊，铭文迸发的金光中浮现出聂小倩的虚影。她正在往生井底编织魂丝，那些光缕穿透时空，缠上了每个青铜器的纹饰。
整座祭祀坑开始坍缩。青瞳的皮肤片片剥落，露出底下青铜锻造的筋骨："带我走！我是她留给你的钥匙..."她的机械义眼弹出全息地图，标注出昆仑墟的现代坐标。
魂婴突然咬住青瞳的颈椎，吮吸着青铜血液："姐姐好苦..."竖瞳里淌下的竟是聂小倩的血泪。宁安在坍塌中抓住两人，青铜剑划开的裂缝里传出建木重生的轰鸣。
暴雨突然倒流。宁安在失重中看见奇景——便利店废墟长出青铜枝桠，胎动湖底浮起青铜祭坛，而青城山巅那株雷击木，正绽放出青铜材质的花苞。
怀中的魂婴与青瞳开始融合，青铜与血肉交织成新的生命体。她睁开九只瞳孔的瞬间，三星堆所有青铜器的纹饰同时转向东方，那里升起的新月表面爬满青铜蚀痕。
"娘亲在月亮上哭。"融合体指着天际，"青铜茧要孵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