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踏上邮轮甲板的刹那,鞋底融化的橡胶与钢板焊死在一起。
月光照在吃水线处的青铜龙纹上,那些本该沉睡的浮雕正在蠕动。龙鳞缝隙渗出靛蓝色黏液,将他的影子腐蚀成蜂窝状。当第七道海浪拍打船舷时,整艘邮轮突然发出齿轮咬合的轰鸣,甲板护栏翻转成青铜獠牙,泳池化作幽深的归墟之眼。
"七爷倒是守信。"
穿鲛绡长袍的女子从救生艇阴影里转出,发间别着的砗磲簪泛着冷光。她赤足踩过渗血的甲板,足踝银铃奏出《海若吟》的古调。谢必安嗅到她身上咸腥的龙涎香,那味道混杂着深海葬尸的腐朽气息。
"南海鲛人何时成了归墟看门犬?"他指尖捻着云裳遗留的血契符,"我要见摆渡人。"
女子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逆生的龙鳞:"七爷要找的,可是这个?"鳞片缝隙里嵌着半枚无常印,正是谢必安前世遗失的法器残片,"敖青恭候多时了。"
邮轮汽笛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嘶吼。谢必安看见三等舱窗户全部爆裂,涌出的不是乘客,而是裹着海藻的青铜尸俑。它们眼眶里嵌着夜明珠,随葬玉器在关节处叮当作响,跳的竟是周天子的八佾舞。
"小心脚下!"
敖青的鲛绡突然缠住谢必安脚踝。他方才站立处裂开深渊,涌出的不是海水,而是凝固的时光碎片——1934年的戏班正在里面排练,云裳的水袖拂过虚空,竟将现代邮轮的钢缆割出道道血痕。
"归墟没有时间。"敖青的瞳孔变成竖线状,"七爷最好跟紧我。"
他们跃入泳池化成的归墟之眼时,谢必安听见阴司系统的警报声。全息界面显示功德值正在疯狂透支,取而代之的是周身龙鳞转为玄冥色。当水流淹没口鼻的瞬间,他看见海底矗立着青铜铸造的阎罗殿,殿前石阶上跪满龙首人身的阴差。
"七爷的罪名可不少。"敖青的银铃引开巡逻的虾兵蟹将,"盗取龙脉,私炼化龙术......"她突然贴近谢必安的耳廓,"还有勾引地藏殿渡魂使。"
归墟深处传来编钟奏鸣。谢必安踏着珊瑚礁前行,发现这些"珊瑚"实为风化的龙骨,每根都刻着《禹贡》残篇。当敖青掀开巨型砗磲的贝壳时,他看见摆渡人残破的魂魄被钉在珍珠床上,周身缠绕着应龙经络化成的锁链。
"他只剩三刻记忆。"敖青的鲛绡拂过摆渡人溃烂的面容,"每次轮回都会遗忘更多......"
谢必安将业火按在摆渡人天灵。往生瞳穿透魂体,看见归墟最深处埋着九尊青铜巨鼎,鼎中沸腾的不是海水,而是被炼化的历代龙脉精华。更骇人的是,鼎身上缠绕的锁链首通阳间七大水脉,正在抽取长江的生机。
"禹王九鼎竟是养龙器?"谢必安的龙鳞倒竖,"你们用九州水脉滋养应龙冢!"
摆渡人突然睁眼,瞳孔映出谢必安前世的影像——年轻的无常将云裳的魂魄推入归墟,在她心口烙下无常印。记忆碎片中夹杂着地藏殿密语:"以鬼养龙,可镇西海......"
"小心!"
敖青的惊叫与判官笔的破空声同时响起。谢必安旋身避过攻击,看见阴司西大判官踏浪而来。他们的官服下摆浸满血水,生死簿悬浮在头顶,书页间伸出无数龙爪形状的触须。
"黑无常谢必安。"赏善司的判官笔蘸着忘川水,"你可知私闯归墟该当何罪?"
罚恶司的孽镜台照出谢必安周身的血煞——那些被他超度的亡魂竟都缠绕着龙怨。当镜光聚焦心口时,云裳留下的血契突然显形,化作凤凰形态冲霄而起。
"原来如此!"敖青的鲛绡化作锁链缠住判官,"七爷的血契是开启归墟的钥匙!"
混战爆发的刹那,归墟的时间突然紊乱。谢必安看见明朝的沉船与核潜艇并肩悬浮,郑和的宝船船员正在与现代海盗交火。他趁机跃入孽镜台照出的光路,周身龙鳞在时空乱流中片片剥落。
当谢必安坠落在青铜鼎群中时,听见了云裳完整的记忆——当年是他亲手将无常印交给云裳,要她以鬼体为容器潜入归墟。鼎身上的铭文突然活化,拼凑出地藏殿的千年阴谋:以九州龙脉为祭,复活上古祖龙。
"七郎终于明白了?"
敖青的声音从鼎内传来。谢必安看见她的鲛绡之下,脊椎凸起龙鳞状的骨刺——那竟是禹王斩杀恶龙时用的镇海钺!
"南海鲛人早被炼成镇海器。"她扯断心口的逆鳞,"云裳姐姐用百年光阴,才保住我这枚火种......"
归墟突然地动山摇。谢必安抓住飞来的镇海钺,发现刃身刻满《山海经》异兽图。当他的龙血浸透铭文时,九鼎锁链应声断裂,阳间传来长江改道的轰鸣。
"以吾龙魂,祭告八荒!"
谢必安将镇海钺刺入心口。归墟的海水突然倒灌向人间,在江心形成巨大的归墟之眼。当他的意识即将消散时,看见敖青化作青龙真身,衔着云裳遗留的血契冲向九霄。
"七爷!"敖青的龙吟响彻三界,"去昆仑墟找......"
时空乱流吞没了后续。谢必安在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手机屏幕上跳出的神秘坐标,以及阴司系统被篡改的提示:【地藏王佛血己注入,轮回盘权限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