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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沈星河醒来时,浑身酸疼,像是被拆开又重新拼了一遍。
他下床时脚一软,差点没站稳,扶着洗手台洗脸时,镜子里露出半截脖颈。他往下一拉睡衣领子,就看见皮肤上布满细密的红色印子,一圈一圈,很明显,全是时砚亲的。
他忽然想起一句话——“爱咬人的狗不叫。”
真有道理。他叹了口气。
平时看时砚那副样子,安静冷淡得像一壶凉水,谁能想到私底下……那叫一个不讲武德。他亲得特别用力,连遮都难遮。
沈星河盯着镜子看了会儿,最终认命地叹了口气,拉开衣柜,挑了件高领毛衣穿上,挡住痕迹。
时砚还在睡,睡姿懒散,眉眼干净,看起来格外安稳。
沈星河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弯下身轻轻替他掖了掖被角,这才出门去公司。
上午的工作不算多,沈星河处理完文件,正在准备开会,忽然收到前台消息,说有人来找他。
对方没预约,只说名字——纪泠。
沈星河怔了下。随即吩咐把人带到休息室,自己也起身走了过去。
进门时,纪泠己经在等了。他穿得一如既往很简单,神色温和,但眼底像是藏着一层没散尽的疲惫。见到沈星河进来,他勾了下嘴角,笑得有些浅。
“哥哥,这几天,你看起来比之前好一些了。”纪泠说。
沈星河点了点头,“嗯,他醒了,也回家了。”
纪泠垂下眼睫,笑意浅了些,眼底却掠过一丝酸涩。但他也没说什么,只低声道:“那就好。”
他停了下,眼神看向沈星河的眼角,像是鼓起了点什么勇气,说:“其实……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的。”
沈星河微微一愣:“什么?”
纪泠低头想了想,组织语言,隔了片刻,他才轻轻笑了下,那笑里夹着些自嘲:“其实我也想过,可能我会输给他。只是没想到,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沈星河看着他,神情平静,却隐隐有种不安感蔓延出来。
纪泠看了他一眼,斟酌片刻,最终还是道:“你知道吗?那天他受伤……其实不是因为你。他……他根本不是被别人捅的,是自己捅进去的。”
“什么?”沈星河神情瞬间一变。
“是他自己拿着刀,”纪泠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许,“他故意那样做的,所以,你不要再内疚了。他受伤不是你的错。”
他停顿了片刻,又笑了下,“你知道吗,我当时看见的时候,真的觉得他疯了。”
“我可以接受你喜欢他,接受你们曾经的感情,甚至接受你从我身边走开……但我没想到,他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他实在太卑鄙了。”纪泠低声道,“这样你会愧疚,会难过,他难道不知道吗,他明明知道还这么做。”
沈星河怔怔地站在那里,手指轻微收紧,像是连呼吸都慢了一秒。
他没有说话,只是闭了闭眼。
纪泠站起身,朝他点了下头:“我今天来,不是要挑拨你们,只是……不想你再白白自责了。”
“既然你们复婚了,那就好好过吧。”
他说完这些,便转身离开,身影落在玻璃门上,有些孤单。
沈星河站在原地,久久没动。
他脑中翻滚着昨晚时砚的吻,和他那种生怕自己又走了的眼神。
忽然就觉得心脏被狠狠揪了一下。
为什么呢?
就算是喜欢,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沈星河以为自己会因为被欺骗而不开心,但并没有,他只是有些......心疼。
脑子还沉在纪泠刚才说的话里,情绪起伏未平,他下意识转过身,正打算回办公室,余光却忽然扫到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愣了一下。
门外的走廊尽头,时砚正站在那里。穿着深灰色风衣,静静站着,眼神落在他身上,神情怔怔的。
时砚没想到再一次看见沈星河和纪泠一起出现,还是会恐惧。他害怕,害怕沈星河又一次跟纪泠走了。
沈星河看见时砚表情有点呆,走了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问,“怎么了?”
时砚微垂着眼睫,眼里有一瞬间的迟疑和茫然。他的嗓音轻得像风,“……我以为你要和他走了。”
沈星河忍不住笑了笑,却笑得温柔又无奈。他抬手将人揽进怀里,低声说:“不会的,我怎么会走呢?”
他退后一点,看着时砚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们都复婚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像是某种承诺,落在时砚心里,沉甸甸的。
时砚这才像是终于松了口气,身体微微一颤,整个人靠进了沈星河怀里。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心里的不安有些不讲理,可那些曾经失控的回忆,就像旧伤口,在此刻悄悄撕开了缝隙。
沈星河摸了摸他的发顶,没再说什么,只将人安安稳稳地抱着,像是在用身体告诉他:我在,我不会走了。
当天下午,沈星河处理完手头的事,独自开车去了一趟监狱。
天色阴沉,窗外灰蒙蒙的,他的眼神落在前方。
他先去见了沈蕖。
沈蕖穿着囚服被带进会见室,头发剪得很短,脸上依旧带着一点吊儿郎当的笑。他看见沈星河,咧嘴一笑:“哟,这不是我哥吗?来看看弟弟,我感动得都快哭了。”
沈星河看着他龇牙咧嘴的样子,冷笑一声,没有搭话。
“听说你跟那个时砚复婚了?”沈蕖晃了晃椅子,“哥,你可真是……”
沈星河眼神冷了几分,低声道:“你最好安分点。你害的人,己经够多了。”
沈蕖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我反正也进来了,你还能拿我怎么样?”
沈星河没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紧接着,他又去了另一个会见室。
这次,他见的是那个参与绑架案、因为故意伤人而被捕的绑匪。
绑匪被带进来时满脸愁苦,神色慌张。一见到沈星河,他眼皮首跳。
沈星河坐在桌后,看了他一眼,冷静问:“那天晚上,是你刺的时砚?”
那男人一听这话,像是被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没有没有!绝对不是我!是他自己捅的自己啊!简首神经病!”
沈星河目光陡然沉了几分。
男人继续说着,一脸惊恐,“我跟你说,我真没动他一下。他那手劲儿大得吓人,我都快按不住了。他自己拿着我的手往肚子上戳!我都傻了你知道吗?他那一刀下去我看得都快吐了,我哪敢动他!”
沈星河指尖微微一紧。
男人像是想起来还心有余悸,缩着脖子嘟囔道:“你说他是不是疯了……我还以为哪来的想碰瓷我的人,讹诈我呢。”
沈星河没说话,喉结滚动了一下,嗓子涩得厉害。
出了监狱后,天边开始落下细雨,风透着寒意。
身后铁门“咣”的一声关上,灰雨落在地面,细密而安静。
他还没来得及抬头,就看见了站在雨中的人——
时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