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细雨如丝，缠在博陵祠朱漆飞檐上。青石板洇开墨色水痕，映得檐下铜兽衔环泛着冷光。谢砚秋攥着申屠家旧钥的手青筋微凸，铜环扣动时惊起檐角铁马，叮咚声里恍若有人在叩问前尘。
"阿姊且慢。"沈墨薇的素纱襦裙扫过阶前青苔，袖中露出半卷《寒砚志》残页，"志载博陵申屠氏立祠时，曾言'五棺不启，劫数不尽'......"
"如今劫数己至。"林挽棠按住她颤抖的手腕，指尖染着前日在寒砚台畔蹭到的丹砂，"若不勘破初代五姝旧事，我们终究是困在棋局里的蝼蚁。"
铜锁坠地声惊飞梁间宿鸟。祠堂内霉味混着檀木残香，五具朱漆棺椁并立如五座孤坟，棺盖接缝处皆用生漆封死，唯中间那具棺头嵌着枚褪色的鎏金牡丹纹铜片——正是耶律阮转世者项枕书贴身佩戴的镜匣纹样。
苏明玥握簪的手突然发颤，那支羊脂玉簪正是前日李玄烛所赠，簪头缀着的东珠与棺角残片上的纹路分毫不差。"原来...我们身上的物事，皆是她们的..."
"先开中棺。"谢砚秋抽出腰间软剑，剑锋挑起生漆封条时，棺内忽有金芒闪过。一具鎏金步摇横卧黄绫之上，凤凰衔珠的尾羽间刻着细如蚊足的字迹，项枕书凑近时，泪水先一步砸在"我自愿做你的金劫"几字上，晕开的水痕恰好覆住"哪怕你从未信过我"后半句。
"耶律姑娘...竟将心事刻在步摇里。"沈墨薇指尖抚过鎏金凤凰的断尾，忽然想起前日在藏书阁见李玄烛翻阅《契丹国志》，书页间夹着片枯黄的狼尾草——与步摇凤尾所缠的草茎别无二致。
右首第二具棺椁打开时，素绢包裹的银铃滚落在地。苏挽月的转世者苏明玥踉跄着跪下，铃身刻着的"水劫是妹妹的命"后，"却连死都要替你挡刀"几字被刀痕划得深浅不均，像是刻到一半便泣血搁笔。她忽然想起上月坠湖时，李玄烛跃入水中救的不是她，而是先一步扑过来的谢砚秋。
"原来我们自出生便背着她们的劫数。"林挽棠揭开最左棺椁，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七支玉簪，每支簪头都雕着不同的花卉，却在簪尾处都刻了个"烛"字。她攥紧袖口，那里藏着李玄烛昨夜为她描眉的螺子黛，笔杆上的"玄烛"刻痕与棺中玉簪如出一辙。
雨声渐急，铁马叮咚声里似有低泣。谢砚秋望着中央棺椁内壁所绘的星图，忽然想起李玄烛书房暗格里的《推背图》残页，上面圈注的"寒砚五劫"方位，竟与棺中五件遗物所摆星位分毫不差。
"阿秋，你瞧这牡丹铜片。"项枕书忽然指着棺角反光处，那里隐约有半行小字："劫数轮回，唯情不死"。话音未落，祠堂外忽有马蹄声疾驰而至，惊起的雨珠溅在棺椁上，将"死"字洇成一片墨色，恍若血泪。
谢砚秋握紧软剑的手忽然冰凉。她想起今早李玄烛为她别发时，袖口露出的青色刺青——正是寒砚台畔"清洗计划"石碑上的玄武图腾。此刻那串银铃在她掌心发烫，铃舌上刻着的"砚狱"二字，正与李玄烛昨夜塞进她枕下的密信落款，同一个墨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