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滴露声碎在药王谷石屋瓦当,谢砚秋攥着渗血的绢帕,指缝间洇开的朱砂色与屋内丹炉余温相缠。李玄烛赤着上身斜倚石榻,心口墨莲纹如活物般游走,在烛火下泛着妖冶的幽光。
"此蛊以心脉为引,剜纹如剜魂。"谢琅执起玉瓶的手微颤,瓶中墨莲烬遇血即燃,在铜匙上腾起幽蓝火焰,"玄烛,你可想清楚了?当年申屠老鬼剜骨时,可是疯了三日三夜——"
"不必多言。"李玄烛打断他的话,指尖抚过心口墨莲,花瓣纹路竟与谢砚秋发间银铃暗纹分毫不差,"五姝蛊纹若不除,寒砚台清洗计划便会启动...她们不该做权谋的祭品。"
谢砚秋别过脸去,目光落在石屋角落的药柜上。那里摆着七只青瓷瓶,瓶身分别刻着"秋""棠""玥""薇""书",正是五姝的生辰八字。昨夜她偷听到李玄烛与谢琅的对话,"人蛊现世,必以血祭"的低语,此刻如冰锥刺骨。
刀刃切入皮肉的声响混着墨莲烬的爆裂声,谢砚秋看见李玄烛额角青筋暴起,却紧咬下唇未发一语。剜下的血肉落在玉盘里,墨莲纹竟化作缕缕黑烟腾空,在石屋梁上聚成五张模糊的人脸——正是博陵祠棺中画像里的初代五姝。
"不好!"谢琅突然打翻药盏,"这是寒砚阁禁术'蛊影移魂'!玄烛,快运功压制——"
话音未落,黑烟己如毒蛇般钻入李玄烛伤口。他猛然抽搐着弓起身子,心口原有的墨莲纹竟顺着血脉向西肢蔓延,所过之处皮肤寸寸皲裂,渗出黑血的纹路在月光下勾勒出寒砚台的全貌。谢砚秋扑过去按住他颤抖的手,触到他腕间脉搏时,惊觉那节奏竟与自己昨夜心悸的频率分毫不差。
"原来...人蛊的宿主从来不是她们。"李玄烛扯出染血的笑,指尖抚过谢砚秋眉梢,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淡青色纹路,形如寒砚台畔的残荷,"是我...从出生便带着她们的劫数..."
谢琅捧着金疮药的手突然顿住,目光落在石榻缝隙间露出的半卷残稿。那是申屠烬的《寒砚秘录》,其中"九娘血蛊,以情为引"八字被朱砂圈得通红,旁边批注着:"吾剜骨换她生,却不知她早己将蛊种在我心尖。"
"你知道吗?"谢琅忽然替李玄烛敷上止血散,指腹掠过他新蔓延的蛊纹,声音低得像坠进深潭的落叶,"申屠烬当年剜骨时,喊的是'九娘'——那是他发妻的小字,首到死都没敢告诉她,自己才是她养在身边的血蛊。"
石屋外忽起山风,吹得丹炉余火明灭不定。谢砚秋看见李玄烛锁骨下方新绽出的墨莲,花瓣上凝着水珠,竟不知是汗是泪。她想起昨夜在他书房暗格看见的婚书,男方姓名处空着,女方一栏却端端正正写着"谢砚秋"三字,落款日期正是寒砚台清洗计划启动的那一日。
"阿秋..."李玄烛忽然抓住她的手腕,蛊纹在他掌心绽开成蛛网形状,将她腕间银铃纹路尽数覆盖,"若有一日我...你便用这墨莲烬..."
"别说了!"谢砚秋猛地抽回手,银铃坠地发出破碎的清响,铃舌上"砚狱"二字己被血渍浸透。她看见自己指尖不知何时也爬上了墨色纹路,在烛火下与李玄烛身上的蛊纹遥相呼应,恍若寒砚台上交织的棋局,每一枚棋子都早己刻好了死局。
山风卷着药香扑入石屋,谢琅望着梁上渐渐淡去的五张人脸,忽然想起秘录里的最后一句:"人蛊不死,劫数不止,唯情可破——却最是伤人。"烛火突然爆起灯花,将李玄烛染血的侧脸照得忽明忽暗,他锁骨处的墨莲己完全绽开,每片花瓣上都映着谢砚秋含泪的眼,像是谁将心事种成了蛊,在宿命里生生世世不得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