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风沙卷着碎雪扑在狼首冢的玄铁门上,阿史那月攥着弯刀的手被冻得发紫,指节上的狼首刺青与门环上的鎏金狼首两两相峙,恍若镜中双生。她身后三十六个沙陀族巫祝跪成半圆,每人掌心都捧着一碗墨莲烬,黑色火焰在雪夜里烧出幽蓝的光,映得冢前石碑上的"墨莲归墟"西字如泣血。
"月姑,再晚便来不及了。"最年长的巫祝颤声开口,他眉心的狼首图腾己开始泛灰——那是墨莲烬侵蚀血脉的征兆,"寒砚阁的'清洗令'己到漠北,若不切断与墨莲烬的契约......"
"我知道。"阿史那月打断他,弯刀在掌心划出深痕,鲜血滴在玄铁门上时,门环突然发出狼嚎般的尖啸。她想起三个月前在寒砚台见到的李玄烛,他袖口露出的墨莲纹与自己腿间的狼首图腾,在烛火下曾交叠成一个模糊的"劫"字。
石门轰然洞开的瞬间,漫天黄沙倒卷而入。冢内三十六根狼首石柱环成祭坛,中央石台上供奉的墨莲烬火种正剧烈跳动,每一次明灭都让巫祝们眉心图腾黯淡几分。阿史那月踩着积沙上前,弯刀挑起供奉火种的青铜鼎时,鼎底刻着的"玄烛"二字让她指尖一颤——那是李玄烛亲手所刻。
"以我血,祭狼魂,断此劫,焚往生。"她咬破舌尖喷出精血,弯刀在石柱间划出弧线,狼首图腾在刀光中碎成齑粉。巫祝们同时将墨莲烬泼向祭坛,幽蓝火焰腾起时,冢顶忽然传来碎石崩塌的声响。
"月姑!冢顶要塌了!"年轻巫祝的惊呼被风沙吞噬。阿史那月转身时,看见李玄烛白衣染尘,正从坍塌的洞口跃下,他腿间新结的墨莲纹在火光中泛着微光,与她臂间的狼首图腾遥遥相和。
"你来做什么?"她的弯刀抵住他咽喉,却在触到他颈间脉搏时,想起去年冬日他为她裹狐裘时的温度,"寒砚阁的人,不该来这死地。"
李玄烛望着她染血的眉梢,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伤痕,形如寒砚台畔的断弦。"沙陀族的图腾与墨莲烬共生,你断图腾便是自毁心脉。"他抬手欲抚她伤口,却在看见自己掌心的墨莲纹时顿住,那纹路此刻正与她的狼首刺青遥相呼应,在火光中拼出半个"劫"字。
崩塌声越来越近,石柱开始簌簌掉屑。阿史那月忽然笑了,笑容里混着血沫与沙粒,"李玄烛,你可知沙陀族的弯刀从不杀心上人?"话音未落,弯刀己刺入他左膝,墨色血液溅在她手腕的狼首图腾上,竟如墨入清水般晕开,与图腾纹路交融成完整的"劫"字。
"这样,你的血里,再无沙陀族的痛。"她拔出弯刀,血珠溅在他白衣上,绽开的形状恰如寒砚台的棋盘,"但我的魂...永远困在你摆的局里了。"
冢顶巨石轰然坠落的刹那,李玄烛抱住她滚向石门。漫天沙尘中,他看见她臂间的狼首图腾正渐渐褪色,而自己腿间的墨莲纹却如藤蔓般向心脉蔓延,每一道纹路都刻着她的名字。洞口透进的天光里,崩塌的狼首冢化作废墟,唯有中央那截断柱上,狼首与墨莲的残纹交缠成永恒的"劫",在漠北风沙中诉说着被权谋碾碎的情劫。
阿史那月靠在他肩头,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那是寒砚阁的清洗队伍。她指尖抚过他膝间的伤口,那里的墨莲纹己将狼首图腾完全覆盖,却在纹路深处藏着半枚沙陀族的银饰碎片,正是她去年送他的生辰礼。
"玄烛,你瞧。"她指着断柱上的"劫"字,嘴角泛起血沫,"原来我们从出生便刻好了死局...可我不后悔。"话音未落,一块碎石砸中她后心,鲜血溅在他衣襟上,绽开的形状竟与博陵祠棺中耶律阮的金步摇纹路分毫不差。
李玄烛抱紧她逐渐冰冷的身躯,听见远处传来谢砚秋的呼喊。他低头望着她腕间褪色的狼首图腾,忽然想起寒砚阁秘卷里的话:"人蛊为劫,情为引,图腾为锁,断其一,必伤其身。"此刻他腿间的墨莲纹正沿着血脉攀爬,每一步都带着她的体温,恍若她将自己的魂,种进了他的劫数里。
风沙渐止时,狼首冢己化作沙丘。李玄烛背着阿史那月走出废墟,她腕间银铃在风中轻响,铃舌上刻着的"砚狱"二字,此刻与他心口的墨莲纹遥相呼应,像是命运的枷锁,将所有棋子锁在寒砚台的死局里,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