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砚阁地宫寒气砭骨，李玄烛以剑挑着松明火把探路，青石板缝间渗着幽蓝水渍，蜿蜒如鬼爪爬向深处。五姝紧随其后，耶律霜的狐裘斗篷扫过石壁，忽听“咔嚓”轻响，一块剥落的苔藓下露出暗纹——竟是凿刻在山岩上的壁画。
“玄烛！”苏挽月按住他持剑的手，火光照耀下，石壁突然泛起油彩光泽，层层叠叠的人物轮廓如涟漪荡开。最底层是位宽袖博带的男子，腰间悬着刻有“申屠烬”三字的玉佩，正与红衣女子对坐博弈，棋盘上金锭碎裂，女子指尖沾血，眼底尽是怨毒。
“金劫……”李玄烛喉间发紧。火把光芒游移，第二层壁画赫然显现：蓝衣女子抱着浑身湿透的男子沉入江心，男子腰间玉佩己换作“申屠琅”，女子发间银簪刻着“霜”字纹路，正是耶律霜的转世形貌。
“水劫多舛，每代申屠氏皆溺毙于寒江。”慕清禾指尖抚过壁画中溺亡的男子面容，忽然踉跄后退——第三幅壁画里，紫衣男子被锁链缚于火柱，对面绿衣女子持弓瞄准，弓弦上缠绕的正是她束发的青藤。“火劫焚心，木劫护魄……”她声音发颤，“这是我第七次为你挡下焚心劫火。”
最上层壁画最为斑驳，却见灰衣男子跪坐废墟之中，掌心托着断裂的玄铁重剑，身旁躺着覆着黄金甲胄的女子，甲胄上“挽月”二字隐约可辨。耶律霜忽然指着角落惊呼：“看那持灯人！”壁画边缘有个朦胧身影，手持青铜灯盏照亮棋局，面容竟与地宫入口的守墓人别无二致。
“十代轮回，五劫循环。”李玄烛握紧剑柄，指节泛白。火把油脂滴落，在壁画上烫出焦痕，却露出更底层的小字：“申屠氏血脉为墨，五灵精魄为牢，永镇寒砚之下，世世不得脱劫。”他忽然想起初次见耶律霜时，她发间那支狐首银簪，竟与壁画中溺亡女子的饰物分毫不差。
“原来我们的相遇……”耶律霜抓住他的衣袖，狐耳在火光中微微发颤，“不过是百年前写好的戏文，连心动都是刻在血脉里的劫数。”她眼中泛起泪光，倒映着壁画中相拥而亡的男女，那对璧人腰间玉佩，正渐渐幻化成“李玄烛”三字。
水声忽然从寒潭深处传来，涟漪荡起时，水面竟浮现出历代申屠氏的面容，与李玄烛一一重叠。苏挽月按住心口，那里还藏着他送的鎏金箭镞，此刻却似烧红的烙铁般灼人。慕清禾的青藤手环悄然枯萎，露出腕间与壁画中相同的灼伤疤痕。
“墨牢未解，轮回不止。”李玄烛望着壁画中持灯人逐渐清晰的面容，忽然想起守墓人每日擦拭的青铜灯盏，灯腹内隐约可见“烬昭”二字。他握紧耶律霜冰凉的手，却发现她指尖己开始透明，如同即将消散的虚影。
火把骤然熄灭，黑暗中传来壁画剥落的簌簌声。寒潭水漫过青石板，将历代替身的面容冲刷成一片混沌。耶律霜的声音从虚无中传来，带着千年未散的叹息：“玄烛，你可曾想过，这墨牢里的困兽，究竟是我们，还是……”
余音消散时，石壁重归沉寂，唯有寒潭水波倒映着破碎的光影，如同无数个轮回里破碎的真心。李玄烛摸向腰间玉佩，触手处竟有温热的血痕，宛如刚从壁画中剥落的泪痕。而远处黑暗里，青铜灯盏的微光忽明忽暗，似有人在轻声吟诵：“五劫成墨，十世为牢，情丝作茧，永堕尘嚣。”
